第52章 病重

李文演珍重地將那塊長命鎖揣在心口, 沉沉睡去。

屋外風聲大作。

他睡得並不安穩,卻已經是這麽多年來難得的好眠。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低聲談論些什麽。

“燒著爐子, 窗怎麽能關這麽死。”

“……呀, 他好像發熱了?”

“這是一天都水米未進呢,我昨晚送來的雞湯也沒有動過。”

“燒久了怕是要命,我來給他診治,有什麽事兒再喊你。”

聲音越來越近, 可他身外的一切都好像籠了層雲霧, 叫他聽不真切,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境。

有溫熱的手探在他燙得嚇人的額頭。

淺觸即止。

好似飛鴻踏雪泥。

他眼前一片混沌, 恍然間以為自己身在往昔。

那時候……

周妙宛的心動在他的意料之內。

或者說,這本就是他百般算計的成果。

一切都順風順水地朝著他想要的方向在發展。

但他沒有想到,知曉他皇子出身後, 她竟會那般強硬。

她分明是在乎他的, 可她真摯地看著他的眼睛,卻說道:“抱歉,我要失約了, 我不能嫁你。”

他當然要問她是為何。

她眼神堅定,一如初見:“我不想同皇室有沾染,我的外祖父是手握兵權的將軍,這樣很危險。”

她難得的, 沒有理會他試圖開口說的話, 而是繼續道:“而且,皇親貴胄的妻子, 沒有脫身的自由,如若一朝你變了心, 我連重新來過的機會都不會有。”

“我若嫁給普通人家,他若負我,我隨時可以和離。可我若嫁給你……”

原來如此,他聽了此話,立馬對症下藥,無比誠懇地拉住了她的手,道:“宛兒,我們不會走到那一天。”

他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周妙宛搖搖頭。

她其實有覺得他這麽叫她很奇怪,什麽碗兒盆兒的。

但他每一聲都喚得繾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好脾氣地解釋道:“沒有哪一對夫妻是奔著分崩離析去的,對不起,景行。”

她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的手。

但年關將至,他們就算分道揚鑣,回京城的路也是在一個方向。

周妙宛真的硬下了心,一路上再沒多瞧過他一眼,哪怕他時常刻意與她相遇時,見著了,她也只淺淺一笑。

李文演暗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沒想到謀劃多時,最後會卡在這裏,他當然不會就此作罷。

一個無風無月的夜裏,他們歇在了同個驛舍。

正要睡下的時候,周妙宛聽見了小二的議論。

“去,給乙字房的客人請個大夫,他發了高熱,快去快回,別叫人死在咱這兒了……”

她站在門前,猶疑許久。

她知道的,此番出行,李文演身邊一個小廝也沒帶,此時一定是一個人在苦捱。

相處許久,到底不落忍。

周妙宛最終還是推開了門。

簡陋的木板床上躺了個人,他蜷在薄被中,臉半埋在枕頭上,連後頸都燒得通紅。

——他對自己從來都狠得下心,足足在河水中浸了兩個時辰。

周妙宛沒說話,擰了手巾把子,敷在他的額頭。

她正欲起身,去再問小二要些熱水,忽然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他發著燒,渾身都是滾熱的,此刻貼在她的後背上,燙得周妙宛一激靈。

周妙宛的手搭在了他圈在她腰間的手上,正要將它們分開,就聽見身後的人沉悶的聲音。

“不要走,”他說。

她頓了一頓,說:“好,我不走。”

眼下不走。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復,他的手驟然松開,隨後整個人又倒在了床上。

他終於安心合上了眼。

周妙宛心情復雜,待到大夫來了開了藥,她忙前忙後地給他喂藥,待他的體熱終於退去了大半,才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恰在此時,他喑啞朦朧的聲音傳來。

“不,宛兒……宛兒,我定不負你……”

是夢囈嗎?周妙宛心內波濤起,定定看他許久。

他沒有再說夢話,呼吸平順,終於睡熟了。

待她走後,床上的人才緩緩睜眼。

他這句貌似無心的夢話,終於還是打動了這個情竇初開的姑娘。

她對他說:“我願意賭這一把。但是你得答應我,不去摻和奪嫡的是非。”

怎麽可能?

他心頭不屑,面上卻極溫和,帶著笑將她擁入懷中。

他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在將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捧在手心。

他說:“不會的。待我們前往封地,我答應你的事情都作數。”

她眼中的期冀飛快閃過,隨後,她正色看著他,說道:“我不求永遠,只求當下。如果有一天,我們再也走不下去了,你不能強留我。”

他當然不會強留她,李文演一口答應下來。

如此,周妙宛才終於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