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馬約爾廣場

在1556年時,位於托萊多街和馬約爾街交界處的馬約爾廣場,還只不過是一塊沒有鋪設地磚和石板的空地,每天清晨,附近農村的農民們就會拉著他們的車子,在廣場上向著來采購的貴族家的廚子們兜售自家出產的新鮮農產品。這片未經修整過的空地,在幹旱的時節塵土飛揚,讓過路的人免不了打一個響亮的噴嚏。而當雨水降下時,這裏又會化身為一團泥濘的沼澤,讓過往的行人和車輛全都叫苦不叠。直到六十多年後,菲利普三世國王才對這片空地進行了整修,讓它成為一個風格獨特的四方形廣場,也成為了馬德裏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區。

當查理五世皇帝離開後,前來參加送別儀式的人群也紛紛離開了。

與其他人恰恰相反,羅伯特·達德利在人群離開皇家城堡時,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回到了城堡的花園裏再次小坐了一會,直到月亮緩緩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升起之時,他才從花園裏走了出來,騎著早已經在大門處等候著的馬離開了城堡。

秋日裏南國的月光宛如西天的暮色,輕柔地拂過大地,那神秘的清輝讓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些許詩意。這是一個沒有風的初秋夜晚,空氣仿佛凝滯了一樣絲毫也不流動,雖然時間已經是九月,可整座城市依舊熱得如同羅馬人那氤氳著水蒸氣的大理石浴室一樣。街道上並沒有鋪設鋪路的石子或是大理石,那些淤泥和黃土白天裏吸飽了人畜的糞便和泔水垃圾,如今正向外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餿臭味道,而悶熱的空氣又像是一個鍋蓋般扣在整座城市的頭上,讓這一切惡心的味道都只能聚集在大街小巷裏慢慢發酵。

正如我們之前所提到過的那樣,馬德裏如今不過只有一萬五千名居民,而其中的大多是、數都是宮廷中的貴族和為他們服務的仆役,因此雖然剛剛天黑,可街上已經不剩下幾個人了。街邊的府邸的門洞裏孤零零地坐著一個個看門人,他們百無聊賴地坐在台階上,不穿上衣,美洲煙草燃燒的煙氣從它們叼在嘴裏的煙鬥當中緩緩飄向天花板。街上僅有的幾個稀稀拉拉的行人都光著頭,將帽子拿在手裏,有氣無力地拖著自己的兩條腿在地上挪動著。

羅伯特按照德·埃佩尼昂伯爵的指示,一字不差地沿著伯爵之前所說的路線走著。大多數的外交官都乘坐使館的馬車出行,然而羅伯特·達德利卻喜歡自己騎馬,有時帶著仆人,而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個人。他的馬鞍上繡著英格蘭的玫瑰,小腿上綁著嘉德勛章的綬帶,再加上那頗有英國人特色的長相,不但讓那些愛看熱鬧的平民百姓大飽眼福,也令熱情的西班牙女郎們充分地感受了一番異國風情。

羅伯特平平安安地沿著巴勒街走到聖安的列斯教堂,左轉到托萊多街,一路安然無恙地抵達了聖十字宮。當他騎著馬進入馬約爾廣場時,平日裏喧囂的廣場已經安靜了下來,馬蹄踏在已經被烤幹的地面上發出生硬的“得得”響聲。月亮已經升的很高了,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讓他頭上戴著的黑色無邊小帽上的白色羽毛發出閃亮的銀光。

甫一進入廣場,年輕的大使那敏銳的眼睛,就注意到靠著馬約爾大街的那一道矮墻下面的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感受到危險臨近,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韁繩。在故事發生的這個年代,在歐洲的大多數城市裏還沒有夜間巡邏隊的存在,而城市的街道自然而然就成了殺人越貨的場所。當夜幕降臨之後,在街道上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羅伯特若無其事地繼續策馬向前,然而他的左手已經解開了鬥篷的扣子,用黑色的鬥篷遮掩著已經放在了劍柄上面的右手。

當羅伯特來到廣場的中央,即後世的菲利普三世國王將在這裏建造他的騎馬雕像的地方時,那幾個身影如同饑餓的獵狗一樣,從他們的藏身之地跳了出來。

轉眼間,那幾個身影已經如同閃電一樣穿過了半個廣場,朝著羅伯特直撲過來。

“殺死他,殺死他!為了我的弟弟,為了親王殿下的榮譽!”羅伯特聽出來這狂熱的喊聲是德·埃佩尼昂伯爵的聲調。

借著明亮的月光,羅伯特終於看清了伏擊他的這一隊人,他們總共有五個人,顯然德·埃佩尼昂伯爵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給自己找來了更多的幫手。他們每個人都換上了紅色的短褲和長筒襪,免得讓自己的敵人看到他們流血而士氣大漲,也免得讓自己的同伴看到他們流血而心神大亂。這幫人的上身穿著簡單的緊身上衣,以確保衣服的褶子不至於影響他們出劍的速度,而他們的腳上也穿著平底的鞋子,免得讓他們在這坑窪不平的地面上摔倒。

顯然,德·埃佩尼昂伯爵一行人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