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特殊(第3/4頁)

巳時末,皇帝視朝回到敬誠殿。

楚珩、雲非已經在書房裏候著,蘇朗也過來了。見皇帝進來,俯身行禮的同時,向他腰間玉佩上瞄了一眼,朝服上飾的是枚和九龍紋珮樣式相仿的古玉,平日看著倒沒什麽奇怪,可聯想一下楚珩拿出的那塊真品——而且直到現在,蘇朗也沒見楚珩將玉佩奉還回去——這便耐人尋味了。

偷是絕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蘇朗福至心靈,突然想起了什麽,慢慢地變了臉色。

淩燁掃了一眼行禮的三人,平聲叫了起,路過楚珩身側時說了句“過來”。楚珩就在蘇朗難以言喻的目光裏,跟著皇帝進了裏邊暖閣。

楚珩借著換常服的空档,將武英殿裏的事簡要說了。

淩燁輕輕嘆息,今日大朝會,顏相呈了停行卷後的科舉章程,朝堂上已經議過了。雖然世家黨們極力反對,但都沒能辯過顏相,再加上蘭台大夫韓卓極力支持,文信侯沈文德亦沒有出言否定,士林裏最有名望的南韓北沈都這樣了,其他人心有不服也只能幹著急。

停行卷的事就這樣初步定了下來,昭告九州的聖旨是最高級別,同尋常手諭不同,要經過中書門下草擬審議,再經由尚書台發往各州,停行卷非軍機國事,至少要三天時間才能走完中央的全套流程。澹川顏氏那些世家黨要有動作,就在這幾天了。

淩燁想了想,說:“等下擬旨,召永安侯蕭溫琮即刻回京。”

楚珩道是。

淩燁換了身常服回到書房,寫好手諭交給影衛,方擡眸看向底下的雲非,說:“即日起,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叫你,都不準出宮。”

雲非低低應了聲“臣遵旨”,他不是小孩子,這話背後的緣由自然能想明白,只是——

雲非垂著頭徘徊了一陣,終是忍不住上前幾步跪了下來,他擡頭望向皇帝,眸眶泛著紅色,一開口,聲音竟有些發啞:“陛下,臣能不能……能不能去趟相府,我……”

“不能。”皇帝沒有同意,“這段時間,你好好在武英殿裏,不踏出九重闕,就是給你父親幫忙了。”

話音一落,雲非眼裏的期望頓時熄滅,黯然收回視線。

淩燁看著他,心裏終是不忍,想了想,又軟下語氣:“你若想見顏相,這幾日就留在靖章宮吧,會有機會的。”

雲非心裏驟然生出一種柳暗花明般的喜悅,一個頭磕在地上:“謝陛下恩典。”

“起來吧。”淩燁道,“讓禦前侍墨帶你去安排。”

雲非跟著楚珩退出殿外,行至書房門口時,皇帝忽而又叮囑了一句:“見了面,好好說話。”

雲非身形一僵,默了片刻,低聲道“是”。

*

待兩人身影行出,淩燁又看向下首明顯不在狀態的蘇朗,屈指敲了下禦案:“你是什麽事?要向朕討賞?”

“呃……”蘇朗回過神搖了搖頭,臉上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這會兒已經自己摸索出答案了,擡頭瞄了眼皇帝,欲言又止地“呃”了半天,最後索性道:“臣沒事了,臣告退。”

淩燁睨了他一眼,沒再言聲,伸手拈起一支筆,翻開本奏折。

蘇朗退了幾步,心裏卻實在好奇,忍不住又折了回來,試探道:“陛下……”

“嗯?”

他往書房門外看幾眼,確認外面沒人,想了想,又換個稱呼,“師兄?”

淩燁側眸瞥過來:“說。”

蘇朗輕咳一聲,移開視線,“我能問問,那個,楚珩……”

“?”淩燁稍稍疑惑,再看蘇朗這不太自在又很想知道的神態,頓時明白過來是看到了那枚九龍紋珮。他放下筆,靠著禦座椅背,語氣很自然地道:“朕起初就和你說過,楚珩很特殊。”②

蘇朗愣了一下,半晌反應過來,“……是那個特殊?”

淩燁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微微笑了一下,復又拾起筆。

……

書房外,禦前侍墨重新走了進來,朝蘇朗點了下頭,腳步不停行至禦案一側,拾起墨錠開始研墨。

不對,是“添香”。

蘇朗立刻退了出去。

他走到殿外階下,又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

別人不知道,但他和皇帝算是一起長大,有一回太廟祭祖,他陪祀,曾經私下裏問過淩燁,已經拿回了權柄,為什麽還不願意選妃。

年輕的皇帝身著袞服,侍裳女官剛好在往他腰間系九龍紋珮,他垂眸看了一眼,說:“寧缺毋濫。”

“若有一日,能把它送出去,百年後再同歸帝陵,就是最快意的帝王人生了。”

那時蘇朗還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卻不想今日就見著了這只此一枚的“特殊”。

……

這日晚間,慶國公府。

顏老太爺一路風塵仆仆,終於趕到了帝都。

待兒孫們行過禮請完安,回到書房,慶國公顏愈提及顏懋,還沒說完世族們商量了一下午的對策,顏老太爺便冷聲打斷:“從前看這逆子雖然長著副反骨,但好歹行事還不越界,如今……哼!斷了線的風箏,還留他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