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6頁)

況穆下了車,往墓園裏走去。

墓園守墓的是一個跛腳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都已經認得況穆了。

因為大部分來上墳的人都是清明節來,只有這個男人,他每年都會在這一天來一趟,風雨無阻。

守墓人坡著腳沿著旁邊的墓碑走到了況穆的身邊,問道:“小夥子,你又來了啊。”

況穆穿著一件灰色的羊絨大衣,點了點頭。

他手裏拿著花,踩著布滿了落葉的青石台階一步步的向上走。

嚴敏慧的墓在最後一排,墓前放的那朵花還是去年況穆來送給她的。

除了況穆沒有人會來看她。

況穆走到她的墓前,如往常一樣,他拿起手裏的白毛巾替她擦了擦墓碑,又將墓旁邊的雜草給拔了拔。

最後況穆彎腰將手裏的花放到了嚴敏慧的墓前。

他蹲下了身子,擡著眼睛靜靜的端詳著嚴敏慧的那張照片。

上面嚴敏慧依舊笑的很好看。

墓碑上面刻著嚴敏慧的名字,還有其夫況進山,其子況穆。

再也沒有其他的名字了。

況穆忽然看見嚴敏慧那三個字上面沾了一點灰,他擡起手,手撫在那三個字上,想要將那點灰塵給抹去。

可是當他的手指蹭到了嚴敏慧那三個字的時候,況穆的手指猛地抖了抖。

他啞著聲音說:“嚴阿姨,對不起,今年又是我一個人來......”

說完況穆低下頭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他將墓碑旁邊台階的灰層隨便撫了撫,轉過身坐在了那個台階上,完全不介意地上有些臟。

況穆一個人坐在墓前,望著山下的風景出神。

山下的風景很好,遙遙的望去正好可以看見遠處的一片樹林,還有高低起伏的山丘。

守墓人回到小屋子裏吃了一頓早餐,又看了會電視,等到他弄完一切的時候,擡起頭望向窗外的時候,發現窗戶外面已經有些飄著小雨。

雨水綿密,就像是下了一層淡薄的水霧。

而況穆依舊坐在那裏,目光淡淡的望著山下。

守墓人想了想還是走出了小屋,朝著況穆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走到了況穆的身前說:“你怎麽還坐在這裏?今天天氣不好,早點回去吧,等會雨就要下大了。”

況穆沒有看他,只是搖了搖頭。

守墓人看著況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七年了,這個男人年年都來這裏。

守墓人還記得他第一次來這裏還是個高中生。

那天是傍晚,他穿著一身寬大的校服,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委屈,像是從學校裏偷跑出來了一樣,一個人站在墓前默默的哭了一天。

後來他每年都來,卻再也沒哭過。

七年過去了,他一年比一年成熟,也一年比一年沉默。

只是不變的是,他每年來到這裏都會坐在這個墓前,從早上一直坐到閉園。

守墓人一臉絡腮胡子,從兜裏抽出一支煙,遞給況穆問他要不要。

況穆望著那只煙呆呆的出神,他接過了那只煙,示意守墓人給他點上,然後放嘴裏深深的吸了一口。

只見那只的煙頭猛地閃了閃,然後況穆眼睛一紅,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咳嗽的眼睛和鼻子尖都是紅的,咳了好一會才止住。

守墓人看見況穆咳嗽的那個狼狽樣子,居然笑了兩聲,他拍了拍況穆的肩膀說:“沒吸過煙?早說!”

況穆沒有說話,將手裏的煙放在嘴裏小口的吸了一口。

守墓人吸的煙並不好,煙味很濃很嗆,但是漸漸的況穆適應了煙味,居然覺得這種身邊煙霧繚繞的感覺還不錯。

“我也在守著一個人。”守墓人抽了兩口煙,忽然沉沉的開口說話了。

他望著況穆朝墓碑的後面努了努眼。

後面有個墓碑擦的很幹凈,石頭恨不得都擦的發光,上面的照片是一個有些嬰兒肥但笑的很甜的女人。

“我的妻子,五年前一天晚上她來接我下班,我們一起回家,有個闖紅燈的轎車撞了過來......”

守墓人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他吸了一口煙,拍了拍自己的腿說:“我的腿就是在那個時候壞的,她死後的那段時間我患上抑郁症,每晚都能夢見她死的那天,我就跑到了這裏看她,沒想到我的抑郁症居然好了......”

“於是我就開始守在這裏,我守著她,她也守著我,只要我回頭,她就好像一直站在我身後留在我心裏,於是我明白了只要我夠虔誠,就從來沒有失去過我愛的人。”

守墓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古老的童話故事裏說著故事的人。

況穆低下頭吸了一口煙,說:“我沒有愛人,沒有朋友.......我也為了一個人很虔誠過,現在卻連夢都夢不到了.......”

守墓人沉默了一下說:“夢不到,那說明你快要忘了。”

況穆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