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流言

一聲怒吼, 震得地都顫了。翰林院寂靜無聲,朱正傾大勒雙目瞪著神情悠然的楚陌,平緩著氣息, 後槽牙咬得緊緊,久久才一字一頓道:“你太放肆了。”

笑了, 楚陌絲毫不懼:“我以為這是你想看到的。”後瞥了一眼沉著臉的張雪陽,“不過我挺能理解你的。畢竟你也…年過五旬了, 才掌得翰林院幾年,張首輔就迫不及待地塞了族裏後輩”

“楚陌,你紅口白牙地誣蔑上峰, 該當何罪?”朱正傾被氣得都快咬碎了後槽牙。自記事以來, 他從未被人這般針對過。雖…雖然他心裏是急, 在老師告病避嫌時, 也有過些微快意。但他深知, 以自己目前的威望還不足以入內閣。

楚陌盯著朱正傾大睜的眼,從裏他看到的是虛張聲勢。虛?想來是其心裏不無貪圖,只尚存幾分自知之明。有貪圖就好, 他不喜歡無欲無求的人:“說我紅口白牙?”抿了抿被媳婦養得紅潤的唇, “我不認,這是明擺著的理。”

“理,什麽理兒?”朱正傾想扭頭走人, 可翰林院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要不把話說清楚再走, 最遲明天滿朝文武就都以為他真如楚陌所言。擡手點了點楚陌,罵道:“你簡直胡攪蠻纏。”

“我沒有。”楚陌很平靜,一臉無辜:“明明胡攪蠻纏的是你。要我給你捋捋今天這事的起因經過嗎?說我紅口白牙誣蔑你,可事實擺在眼前。誰都知道張首輔關閉了所有書嶽樓, 就是為了明志。只明志歸明志,那丫鬟的事一日不查清,他就得背一日汙名。

你是張首輔學生,這個時候最該慎獨、慎微、慎言、慎行,卻突然輕信起外界那些對我妻子的汙蔑,將我請封的折子打回。我一忍再忍,說自己送去尚書省,你又借流言汙我妻子清譽。

大丈夫生當頂天立地,若這還能忍,我楚陌也不配為人夫。你不是在激怒我,那這一番意在何?口口聲聲說流言,流言如果能信,那皇上是不是該滅京城張家九族了?”

“楚陌。”張雪陽臉都黑了:“流言不可信,京城張氏上上下下千余族口對皇上對大景願肝腦塗地,絕無二心。”

朱正傾兩手握得咯咯響,他想撕了楚陌這張嘴。

咕咚,談宜田吞咽了口口水,楚陌真的是什麽都敢往外吐,雖聽著心顫了又顫,但也是舒爽透了。繼續…再激烈點,老子腰酸背痛脖子疼幾天了,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就等著噴了。

江崇清雙目亮晶晶,祖父當年要是有楚陌這勁兒,說不定張仲早死了。

“我也知道流言不可信。”楚陌嗤笑,鳳目清泠,諷刺道:“可你們不都信了嗎?”

“我沒有。”談宜田與江崇清幾乎是異口同聲,再次申明立場。

朱正傾吸口氣:“本官什麽時候說信了外頭的流言?那些流言不可信,但難聽。本官讓你先破了外界的流言,再請封,這也有錯?就引得你在此狂篇大論,放肆誣蔑上峰?”手指楚陌,“你有罪,大罪。”

“要我將你之前的話復述一遍嗎?”想自搭台階下,楚陌可不允,學起他的調調道:“請封誥敕,是針對那些賢良淑德,德行可堪表率的女子,你以為楚吉氏德行無虧?”

“咳咳…”談宜田一把捂住嘴,被口水給嗆到了,眼還死死盯著對峙的兩人。

不依不饒!朱正傾後悔來尋他不是了,心急轉著想怎麽應對過去。

楚陌面露憂色:“才過去多大會兒,你就忘了?就這記性,還能做翰林院大學士?遇著你這樣的上峰,我也不知是福是禍。”

“你…”朱正傾氣得心緊縮,還得強壓著怒辯解:“話是本官說的,但你會錯意了。本官的意思是你以為楚吉氏德性無虧,但外界受流言影響,並不是這麽認為。這個當口請封誥敕,你是在讓朝廷為難。”

“噢…”楚陌佯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蹙眉細思,不多會輕搖首,“朱大人,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五十多了還叫張首輔不放心放權了。”

朱正傾不想聽他廢話,轉身要走。楚陌捏住他官服:“張首輔汙名未摘,現又平地起風,還是針對無辜的我,你不覺蹊蹺嗎?”

“放開,”朱正傾就沒見過比楚陌還無禮的人。

“你受張首輔多年培養、提攜,該憂他之憂。”楚陌收回手,吹了吹指頭,冷聲道:“別袖手旁觀,妄想著尋機攪混水了。你還是趕緊去查一查外頭流言是從哪來的,免得到最後罪過全在你。”

朱正傾大跨步離開,但心卻高懸著。若無楚陌之前誣蔑,他倒是可以不管不問,但現在

時候也差不多了,楚陌拿著折子準備回家。朱正傾就自求多福吧,張仲正愁沒替死鬼,他這就伸出頭顱去。呵…愚不可及!

接下來就要看咱們的張首輔舍不舍得這個門生了?當然若朱正傾手腳快,能及早查出流言背後隱著的主,拉扯些旁的誰進來,那就是另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