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4頁)

賭坊裏的小廝這時才睡醒,端著盆去井邊洗漱,發現有人竟躺在地上睡覺,沒好氣地一腳將那人翻了個面,瞧見那人的臉,小廝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慘白著臉撕心裂肺大喊。

“殺人了——殺人了!”

衙門今日注定不安寧,一早上連收四具面目全非、腸穿肚爛的屍體。

幾經確認之下悚然發現,這四人赫然正是昨日上午與那神秘的苗族女子爭吵的罪魁禍首。

死狀如此慘烈,並且偏偏死的是這四人,怎會如此巧合?

衙門大驚,當下便派人去那苗族女子下住的客棧捉拿犯人,卻得知那女子已帶著丈夫與孩子一道離了城。

通緝令一下子傳開。

與城內的惶惶不安不同,城外那位真正的罪魁禍首這會兒正被九郡主纏著要學編發辮。

馬車不大不小,坐下三個人剛剛好,車夫在外面悠閑地駕著車,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裏面的三個人吵鬧。

九郡主從小沒人管,頭發要麽是一把紮,要麽是找根簪子隨便簪起。

人們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九郡主自認阿娘已逝,家裏那個阿爹有等於沒有,從沒將那句話當回個事,別的女孩子頭發長過臀,而她的頭發只要長過腰,回頭就拿把剪子自己哢嚓哢嚓給剪了,從未想過正經打理。

遇見少年之後她才恍然發現,原來頭發也可以編許多款式的辮子,好看,順眼。

而少年編的辮子更好看,是她見過的所有人裏最好看的。

他來自苗疆,對發飾和發辮的了解肯定比她多,於是九郡主迷上了編辮子。

少年今天沒有束馬尾,兩鬢各編兩縷以紅繩纏繞的細辮,繞至腦後互相交疊,用一圈月亮形狀的銀飾隨意束起,額前留下一點碎發,濃黑的眼在碎發下若隱若現,擡眸瞥視時整個人顯得慵懶又神秘。

九郡主好喜歡他這個新發型,眼也不眨地看了他好久,忍不住要拜師。

少年被她纏得睡不著覺,從馬車這邊挪到那邊,又從那邊挪到後邊,最後實在沒辦法一把揪住她滑落的頭發,帶著點起床氣道:“坐好,給你編。”

語氣兇得仿佛回到說要去買魚的那天。

九郡主老老實實背對他坐好,感覺到發絲間穿梭的指尖的溫度,微微的涼,有點說不上來的舒服。

少年困頓地打著哈欠,只想著敷衍完這位鬧騰的九郡主之後方便倒頭補眠,卻沒注意小鈺正睜著好奇的雙眼瞅著他倆。

馬車慢悠悠地晃,少年在輕微的晃動中給九郡主編了同款發辮,最後戴上他之前用過的樹葉銀飾,捋捋這邊的碎發,順順那邊的絨發,算是大功告成。

少年懶得再動彈,身體往後一倒倚著馬車車壁就要繼續睡,九郡主摸摸辮子,露出饜足的笑,剛起身就被什麽東西拉扯著退回去,險些摔進少年懷裏。

頭皮傳來一陣拉扯的細痛,應該是壓著頭發了。

“什麽東西勾住我頭發……”

九郡主回過頭,與同樣被扯痛的少年對視,未說完的話就這麽卡在喉嚨裏。

頓了頓,兩人的目光緩緩移向同一個地方。

半空中,幾縷長發交纏著編成雜草似的辮子,這邊凸出一塊,那邊凹進去一塊,這幾縷長發有的來自少年,有的來自九郡主,不講章法地交錯纏繞。

而這縷醜得讓人一言難盡的辮子發梢正端端攥在一只小胖手手裏。

兩人的目光一前一後落在罪魁禍首臉上。

小鈺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在兩人的注視下慢慢地、心虛地松開小胖手,兩只手掩耳盜鈴地背到身後。

“小鈺不是故意的……”小鈺幹巴巴解釋,“壞蛋哥哥和漂亮姐姐的辮子好看,小鈺也想學。”

然後她就學成了這樣。

出去千萬別說這是和少年學的編辮子,他絕對不會認。

九郡主能怪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嗎?當然不能。

於是毫無心理負擔的少年單手勾起小鈺的後領子,輕輕松松將小家夥提溜到馬車窗口,馬上就要把人扔出去。

九郡主連忙撲過去把小鈺抱進懷裏,這一番動作再次扯動兩人編在一起的發辮,衣裳上的銀飾叮鈴作響。

九郡主嘶著氣,本想說“沒必要沒必要”,一擡頭對上少年濃黑的眼,到了嘴的話立即吞回去,轉頭就肅著臉假裝教訓小孩子。

“小鈺,以後不可以隨便把兩個人的頭發編在一起,知道嗎?”

小鈺知道錯了,卻不知錯在哪,怯怯點頭,蔫巴巴問:“可是小鈺不明白,為什麽不可以把哥哥姐姐的頭發編在一起?”

少年垂著鴉色睫毛,滿臉漠然地拆那條醜辮子,在小鈺悄眼偷看過來時,他輕擡了下眼皮,然後聽見九郡主一本正經地解釋。

“因為結發為夫妻,只有夫妻才可以像那樣把頭發編到一起。”九郡主說,“比如你阿娘和你阿爹,如果你把你阿爹的頭發和別人的編到一塊兒,你阿娘一定會生氣地打你屁股。所以,你把我和壞蛋哥哥的頭發編到一起,他才會生氣得要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