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篇

現在確實不是在做夢 (夏目第一人稱)

在橫濱生活了大概有三個月之久,遇到的事情不大,基本都很瑣碎。

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都要花時間和精力去想,去做,去總結——比如說要催著江戶川亂步上班工作,比如說他走路的時候,膝蓋撞到了路邊的欄杆,比如說他的零食吃完了,比如說最近還會出什麽新品,還有很多很多相比起過去來說,要顯得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怎麽說,大概是我天生也是閑不下來的人,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好煩躁的,而且能為這些小事煩惱的時候,也會覺得挺平靜的。我閑著無聊就會搭樂高,拼拼圖,完成之後會打碎,下次再重新做一次。

我享受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我不追求一個完滿的結果,卻享受一切能消磨我精神的事情。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我在屋子裏面做日記,突然久違地收到了太宰治的電話。我還以為這個電話會更早,也可能會更晚,可能在我收到電話之前,就看到了太宰治本人。

他長得要比過去高,頭發也會比年輕時候長一些。

他可能比過去要更懶洋洋的,也可能變得冷厲凜冽。

我想過很多次彼此的見面,還在夢裏面見過他很多次,有一次是他把褲腳和袖子卷高了,黑色的外套扔在沙灘邊上,一遍一遍地來回踩水,有時候水浪比較大,他還有些擺不正身影。但是,他似乎都知道我在他身後。

他每次回頭,我都看不到他的臉。就算感覺我和他目光對視,我也看不到。然後醒來之後,我就會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這就是夢。

奇怪也是正常的。

我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太宰治的聲音就冒起來了。他喝了酒,聲音有點虛浮。

“你好久沒給我錄音了。”

這聲音聽不出來時什麽情緒,好像是在找話題,又好像是在投訴抱怨。但這個問題答案很直白,也不用多想。我說道:“因為我一直在橫濱,沒有去哪裏。”

當然,我也還沒有說完,說道:“等我去哪個地方,我一定還會給你帶的。”

我聽到他電話裏面的聲音傳來海浪的聲音,空氣安靜得很,突然覺得我像是在做夢,但是我更覺得他像是在在做夢。

“原來只有遠的時候才會有禮物嗎?”

我不知道太宰治還惦念這種小東西,說道:“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天天給你送。”

“這太沒誠意了。”太宰治說道,“我說才有的東西是沒有意思的。”

我一時間答不上來,這確實是這個道理。就在我還想著怎麽回復的時候,太宰治笑聲冒了起來,說道:“哈哈哈哈你這個呆子,我開玩笑的。”這個時候,我突然從太宰的話裏面愣住了。

這個時機真的很怪異,怪到我沒有像是分析案件一樣把每一絲每一縷都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想著要問一個問題,但我又明白這個問題是讓人得不到答案。

我腦袋似乎有點空白,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太宰安靜地說道:“什麽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人有時候說話就是不經過頭腦的,我也是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就是不經過頭腦的。但這種事情,我不想去想為什麽。

我說,我不知道。

太宰開了口,問道:“你喜歡……”

“嗯?”

太宰沉默了一會,聲音就沒了。我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聲音,若不是還有海浪的聲音,我以為這段沉默就是結束了。我坐在旁邊等了很久,在想著等太宰治什麽時候說話,大概是等了一個小時,我怕太宰醉昏過去,開口說道:“我去找你吧。”

我才剛說完,太宰治就把電話掛掉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他。

橫濱海濱那麽多,但我覺得我找得到的。

找到的時候,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太宰治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回頭看著我說道:“我的手機掉海裏了。”說完,他就笑了起來,好像幾年間彼此都沒有變化,一點都沒有變化。

我一邊靠近他,一邊脫鞋,說道:“我幫你撿。”

“撿了做什麽?”太宰治插著腰問道,“又不是大不了的東西。”

“……”

那是我數年前送他的手機,光是錄音也七八百條。

掉進海裏面就再也回不來了。

莫名地,我覺得有點難過。

我從前聽過,石頭裏面會裂出一條縫,縫裏面會開出花,那種花叫做生石花,漂亮又堅韌。我也不知道那會美成什麽樣,但是石頭裂開的時候,自己一定感覺冷森森的,不知道是失去了保護,還是會覺得拼命擠破頭看到的外界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好,而失望,失落,失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