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文南從明鷺川辦公室離開之後去了研發部。

實驗室的研發人員看到他回來都很興奮,大家聚在一起閑聊了一會兒,夏文南沒說自己失憶,只說受了點傷還沒完全恢復,對很多問題都直接回避了。

等到大家都回去崗位繼續工作,夏文南一個人在實驗室裏轉了一圈。實驗室裏有大量的試劑和儀器,夏文南不敢隨便亂碰。雖然他大學是生物化學專業,但是記憶裏只上到了大二,一些儀器他知道用途,還有大量的儀器他根本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除此之外,實驗室還收納了一整面墻的香料,這都是些天然香料,有著最純粹的香味。夏文南對於味道是最為敏感的,站在那堵墻前面,他感覺到仿佛整個世界都充斥進了自己的嗅覺。

實驗室深處有一間密閉的玻璃房裏面是夏文南的私人實驗台。夏文南想要開門進去的時候被阻止了,一個年輕的女性Beta員工提醒他要換鞋戴帽子。

夏文南進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工作服,這時候愣了愣,問道:“要求這麽嚴格的嗎?”

女員工名字叫做董麗倩,同樣穿著白大褂戴著帽子,長相清清秀秀的,她說:“不是你的要求嗎?”

夏文南沒有辯駁,連忙去換鞋戴帽子。

進去玻璃房間的一瞬間,夏文南感覺到方才那一整個世界都被隔離在了外面,因為這裏沒有味道。說沒有任何氣味大概是不合理的,但是夏文南確實聞不到任何能夠刺激嗅覺的味道,實驗台上一層不染,只有幾台小型儀器和一個筆記本電腦,試管架上的玻璃試管裏有液體,玻璃試管管口是密封的。

實驗台旁邊有一塊大黑板,黑板上七零八落寫了一些字,字跡潦草淩亂,很容易就能辨認出那是夏文南自己的字跡,其中有四個大字比較醒目,寫著:溪水禪院。

夏文南拿起實驗台上的試管,揭開密封蓋,用辨香紙蘸取了聞味道。液體的香味是水生調的,聞起來清幽淡雅,但並不是成熟的香水,應該只是調配過程的半成品。

辨香紙上的香味很快揮發,房間裏的味道也迅速被換氣裝置抽離。

夏文南把試管蓋住放回試管架,擡頭看“溪水禪院”四個字,腦袋裏一片茫然。

下午下班的時候,夏文南沒有聯系明鷺川,而是自己一個人坐地鐵從公司離開。

他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餐館吃晚飯,小餐館味道一般,生意也一般,他單獨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吃著吃著飯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今天算是他從車禍清醒過來後第一次真正接觸自己原來的工作。不管是看網上的專訪還是聽明鷺川提到的他,都是個很厲害的人,他也以為就算他立即離開明鷺川,他有存款有工作,肯定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可是當他坐在實驗台前面的那一刻,才覺得自己腦袋裏空蕩蕩的,並不知道過去那個天才Beta調香師在想些什麽,甚至連基本的專業知識都是匱乏的。

夏文南有點沮喪。

吃完晚飯,他去附近一間小超市買了一打啤酒,提在手上晃悠悠地散步回家。

用指紋鎖開門,屋裏安靜而漆黑,明鷺川還沒有回來。明鷺川大概是為了中午的事情還在生氣,沒有回家也沒有聯系夏文南。

夏文南懶得開燈,走到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盤腿坐下,面朝著窗外打開一罐啤酒。

啤酒在冷櫃裏放過,現在還依然冒著涼氣,一口灌下去透涼的感覺從胃裏蔓延到全身。

夏文南將身體後仰,雙手撐在身邊,姿態慵懶。他們居住的小區在市中心,周邊沒有大片的公園綠化,但是能將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景色收於眼底。明明還是黃昏,一棟棟高樓已經亮起了燈光,將昏暗的天空照得絢爛奪目。遠處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升起來了,皎潔清白,即便是最明亮的彩燈,也沒有辦法掩蓋住它的光芒。

喝到第六罐啤酒的時候,夏文南已經擺脫了沮喪。

他從小到大,就不是個會讓自己長時間陷入惡劣情緒的人,他和爺爺一路走過來並不容易,爺爺總是對他說沒什麽坎是邁不過去的,就看你步子能不能擡得夠高。實在是擡不夠了,到極限了,搭把椅子也是能翻過去的。

所以沮喪什麽呢?有時間沮喪不如去給自己搭椅子。

夏文南站起來,把手裏的空啤酒罐重重扔到地上。啤酒罐落到光滑的地磚上,彈起來撞到另一個啤酒罐,然後又彈開來落到地上,咕嚕咕嚕滾走。

這時的夏文南正一腔豪情,他把剩下六罐啤酒全部拉開蓋子,拿起一罐跪下來,和地上放著的其他啤酒罐碰杯,他說:“幹了!”然後把剩下的六罐啤酒全部幹了。

明鷺川是晚上十點多回來的,他開門的時候,屋裏一盞燈也沒有開,客廳裏安安靜靜沒有見到人影,倒是有一股濃烈的酒氣彌漫在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