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隆豐帝看完,將信件重重拍在案幾上,怒道:“你去,將這些人都拿下。給朕細細地審!一個戶部侍郎,兩年間竟受賄兩百萬兩,真是好大的膽子!”

得到了他的吩咐,薛恕躬身,微不可查地勾了唇:“是。西廠人手不足,臣可能自四衛營與錦衣衛借調人手?”

這些小事隆豐帝自然懶得管,揮了揮手,道:“隨你。”

薛恕領了命,便躬身退了出去。

行至殿門口時,正遇上掌印太監高賢。高賢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薛監官年紀輕,可別貪多嚼不爛,反倒把自己個兒撐著了。”

薛恕冷淡瞥他一眼,並未搭話,大步離開。

見他氣焰竟然如此囂張,高賢沉下臉,滿目陰沉地望著他的背影。

*

此時坤寧宮裏,殷承玉正在虞皇後說話。

虞皇後還未出月子,正在暖閣裏休養身體,剛出生的殷承岄就被放在她邊上的小木床裏。

殷承玉一邊同虞皇後敘話,一邊逗弄殷承岄。

經了幾天,小小的嬰孩已經長開了些,身體滾圓,皮膚粉嫩,一雙睜大的眼睛如同黑曜石。殷承玉拿手指逗弄他,他便伸著藕節一樣的胳膊去抓。

殷承玉先前滿腔的陰郁戾氣徹底散開,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上一世殷承岄回宮時,已經六歲了。

他剛出生就被趙嬤嬤帶著逃出宮去,在偏僻的鄉野隱姓埋名生活。趙嬤嬤當時逃得匆忙,身上未帶太多銀錢,是靠著四處給人做繡活、漿洗衣裳才養大了他。

殷承岄在鄉野長到六歲,連字都不識幾個。又因為鄉野中孤兒寡母總遭人欺辱,性子也變得乖戾偏激。

那時他身體已經不太好,為了盡快讓殷承岄長成合格的儲君,他狠下來心來拿戒尺嚴罰,才掰回了他的性子。

只是他到底是沒有機會看到他長大後的模樣了。

好在重來一世,有他和母後的保護,殷承岄再不必受顛沛流離之苦。

殷承玉將手指從殷承岄的嘴巴裏抽出來,拿帕子擦幹凈,又問起了滿月宴的事。

虞皇後道:“滿月宴定在四月初五,一切從簡就是。聽聞今春各地少雨,還有些地方遭了蝗災。省下來的一應用度,我命人送去救濟堂,就當是為你弟弟積福。”

“如此也好。”殷承玉想到下頭報上來的災情,也是皺了眉,又在虞皇後處坐了一會兒,便回了慈慶宮。

*

薛恕從乾清宮出來後,便去了趟禦馬監領人。

有薛恕的關系在,衛西河已經驗過身份,拿了身份牌子,順利入了宮。只不過他身體有疾,不能在禦前行走,薛恕便直接將他帶回了西廠,日後負責掌管西廠大獄。

將人安置好,天色已經晚了,薛恕便歇在了西廠。

他習慣性地想要點上雪嶺梅助眠,接著又想起香味沾身恐怕會引人注意,便克制住了,只將那帕子壓在枕頭下,輾轉半晌才睡了過去。

夢中又見殷承玉,只是這回卻不同以往輾轉於床榻間,又是另一番景象。

殷承玉穿著一身與他極不相配的粗布麻衣,靜默坐在廊下,表情很淡。他臉上猶帶病態的蒼白,往日紅潤的唇毫無血色,壓抑地咳嗽了兩聲後,側臉對身側的鄭多寶道:“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如今我已無倚仗,他們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鄭多寶憤然道:“可當初——”

“如今還提什麽當初。”殷承玉擡手打斷了他,又咳了兩聲,語氣淡淡道:“旁人都靠不住,莫再多想了。只要我一日不死,總會有翻身的機會。”

鄭多寶還想說什麽,卻忍住了。他扭頭偷偷擦了眼淚,哽聲道:“那我去替殿下煎藥。”

殷承玉“嗯”了聲,沒有回頭,繼續坐在廊下。

蕭瑟秋風卷起落葉,打著旋經過。他滿頭長發未束,在風中飄飛,一雙溫情的眼裏只剩下蒼涼孑然。

薛恕想要靠近他,可腳步一動,人便驚醒了。

只那一雙蒼涼的眼睛仍留在腦海中,叫他心臟攥成一團,酸澀難言。

即便明知道只是夢境,可薛恕回憶起來,仍然控制不住戾氣纏身。

那樣金尊玉貴的人,不該滿身蕭索坐在廊下。

他就當端坐高堂之上,尊貴無匹,受萬人朝拜。

心底有什麽湧動著,他忽然很想見殷承玉。

但宮中不比天津衛,耳目眾多,他如今的身份更不便出入東宮。

起身查看漏刻,薛恕發現此時還不到三更。盯著窗外的冷月看了許久,還是悄無聲息地出了西廠,往慈慶宮方向去了。

他沒有現身,而是避開了巡邏的禁軍,尋到了殷承玉的寢殿去。

叫他詫異的是,寢殿的燈還未熄,窗戶半敞著,燭火在微風裏躍動。

薛恕換了一棵正對著窗戶的大樹藏身,正能清楚瞧見埋首案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