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戶部須要上朝的官員不多,天子也不可能什麽人都召見,所以前往書房的就只有戶部尚書,戶部侍郎和宋訾。

戶部尚書看他一眼,對自己身後的小尾巴不太滿意,他用一種訓斥的語氣說:“你跟過來幹什麽?!”

宋訾道:“方才朝堂上陛下點我去戶部做事,雖然調令未下,下官卻也把自己當成戶部一員,聖上的旨意,我人微言輕,自然不敢不遵。”

戶部尚書姓張,他曾經也是墻頭草,但是家裏的孫子娶了前右相的親孫女,和後者結成姻親,自然就站到了宋家的對立方。宋訾並無意和人為難,但是有的時候,大家立場不一樣,他注定是不可能和這位張大人和睦相處的。

戶部尚書不吱聲了,他嚴重懷疑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是因為他爹才敢這麽陰陽怪氣。不是說宋明成的兒子膽子小,上考場竟然還昏倒兩次,看現在這個態度,哪裏像是膽子小的人。

張尚書心中暗暗唾罵了一句,父子兩個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他在腦海中思考著對付宋訾的法子,是應該懷柔政策,明面上做面慈心善的老好人,然後把鍋都甩給宋訾,還是幹脆就強硬到底。

後者不太現實,畢竟他和宋明成不對付這種事情當爹的不可能不跟兒子說,宋訾心裏肯定有所提防,還不如一開始就強硬起來,然後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規矩教宋訾做人。

三個人先後走著,宋訾年輕,長得又很高,步子走得快,他是按照自己的步伐正常走,但是戶部尚書想著事情就放慢了腳步,導致宋訾過了一會兒竟然走到戶部尚書前頭去了。

“等等,你走得這麽快做什麽?”

明明是因為你自己走得太慢,雖然事實如此,但是出於對自己近段時間未來上司的尊重,宋訾還是不好意思地往後退了大半步:“陛下心中牽掛百姓,我擔憂陛下等得著急,所以走得快了些。”

戶部尚書板正了臉:“我不管你爹是誰,入了朝堂,大家入朝為官,你年紀輕輕,要知道什麽叫尊敬長輩,什麽叫做尊卑之分。你既然認自己是戶部的一員,就要懂點規矩,不要總是我我我的自以為是,免得其他人看了你,誤以為你爹教子無方。”

宋明成的親生兒子既然敢來他手底下做事,他發誓定要讓這個不知道世間險惡的年輕人知道什麽叫做來自社會的毒打。不過到底是三品大員,顧及自己的形象,他用詞還是比較克制,不會說什麽有爹教沒爹養這種刻薄話。

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宋訾也不是那種遲鈍的笨人,從對方的語氣和神態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張大人的惡意滿滿。

戶部侍郎出來打圓場了:“張大人倒也不必說的如此嚴重,宋小郎君只是有些年輕不懂事,初入朝堂難免會犯錯,我們這些老家夥還是得多給年輕人機會才是。”

聽起來像是在給宋訾說話,但實際上就是扣帽子,激化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而且戶部尚書坐在這個位置上已經有將近十五年,比宋明成年長快二十歲,如今六十有五,是實打實朝中的老人。他曾經也有意氣風發的時候,甚至因為長相出眾,頗得先帝喜歡,人老了,就容易變得固執,看到非自己家的年輕人就會覺得討厭。

戶部尚書正是那種一點都不服老的人,平日裏最討厭別人提到自己的年齡,聽到這句話,頓時吹胡子瞪眼,更加看宋訾這張格外年輕俊美的臉不順眼。

宋訾看了看起來非常和善的現任戶部侍郎一眼,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溫和可親的笑容下深藏的惡意,他只是簡簡單單笑了笑,從善如流的往後退了一步:“您二位說的都對說的對,兩位大人年長,請先走。”

反正走得慢了些,到時候皇帝不高興,怪罪誰,也不會怪罪到他頭上。

從太和殿到禦書房有一條長長的路,天子搭乘禦攆,他們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等到的時候,天子等了已經有一會兒。

馮吉守在禦書房外頭,表情特別和藹可親:“陛下早已在內等候,幾位大人請。”

馮吉作為皇帝跟前的紅人之一,雖然總是笑,但皮笑肉不笑的時候居多,這還是頭一次這麽友善,說明天子對自己十分看重。

戶部尚書想到天子分攤下來的重任,身姿都挺拔起來,感覺整個人年輕了不少,結果剛走進去,皇帝就劈頭蓋臉砸了一本賬過來,紙張打人並不疼,至少不像是堅硬的硯台,砸在腦袋上可能都會死。

戶部尚書被紙糊了一臉,更多的是屈辱和丟臉,畢竟他剛剛在宋訾面前耍了威風,現在大臉盤子好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樣,生疼。

但是接下來叫他心中不安的事情還在後面,皇帝冷眼看著他:“給朕解釋解釋,這本帳裏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