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多嘴

時節進入雨季, 臨安城數日陰雨連連。這年,恰逢大梁五年一次的任期更替,官員外放, 回京全趕在八月,府衙新換一撥人難免事務堆積, 因此王舒珩常常忙至深夜。

這天忙完公務已是亥時,見王舒珩闔上文書, 閉眼指尖自個揉著腦袋,福泉端來熱好的飯食,貼心道:“殿下, 該用晚膳了。”

此時府衙已沒什麽人了, 王舒珩睜眼, 冷不丁瞧見一疊桂花卷, 糯米雞塊和魚羹, 菜色精致一看就不是出自府衙。

福泉笑了,專挑好聽地說:“什麽都瞞不過殿下的眼睛,晚膳是二姑娘托小鳩送來的, 說您再忙也不能不用膳。屬下一直放在廚房, 還熱著呢。”

其實就算福泉不說,王舒珩也能猜到一二。姜鶯嗜甜,每頓膳食必備甜點, 這道桂花卷便是她最近的心頭好。

王舒珩並沒有多喜歡甜食,但還是夾起嘗了一塊。他邊吃邊翻閱近期的調任名單, 意外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明泓。

明家在汴京是高門,明海濟一代名儒乃三代帝師。他的兒子,孫子也是八鬥之才,如今個個是朝廷中流砥柱。王舒珩少年時期曾在東宮伴讀, 與先太子同師承明海濟,這些年與明家關系一直不錯。

以明家在朝中的權勢,官員外放是輪不到明泓的,人既在臨安新一任知府的名冊上,王舒珩猜測應該是明泓自請。

如今他久居臨安,人到臨安自然要以盡地主之誼。王舒珩吩咐福泉,過幾日在百安樓設宴。

回至王府已是深夜,臥房中仍是燈火通明,顯然有人在等他。王舒珩洗盥完進臥房時,果真見姜鶯還醒著。

少女身上著薄薄的單衣,削肩素腰明眸善睞,見他回來笑著從榻上爬起,淺笑喚道:“夫君。”

王舒珩翻身上榻,用錦被蓋住她纖細腰身。姜鶯裹著小被子湊近了些,說:“明日夫君休沐,我們出去走走?”

“你怎知我明日休沐?”

姜鶯得意一笑,“我觀察過了,夫君逢十的日子都在家,不是休沐是什麽?”

情不自禁地,王舒珩弓起食指刮了下姜鶯鼻尖,“小滑頭,平日不是不喜歡出門嗎?怎的這會又想了?”

姜鶯腦袋湊上來,鼻尖親昵地蹭了蹭王舒珩側臉,“衣裳舊了我想要換新的,還有首飾也不時興了。大雨連續下這麽多日,我感覺自己像一顆草,再不出去逛逛就要發芽了。”

她說的委屈,王舒珩被她一蹭耳尖莫名發燙,將人推開些答應下來。

翌日天氣出奇的好,陰沉許久的天空難得放晴。二人出門時福泉附在王舒珩耳邊小聲說了什麽,只見他挑眉一笑,扶姜鶯上馬車後,道:“咱們先去看場戲,再陪你去逛首飾。”

姜鶯對看戲一直興致缺缺,但夫君想看她陪著也沒什麽。下車後她依舊戴著帷帽,兩人進了一處戲樓,由小二引著達到一處雅座。此地雅座以屏風相隔,能望見隔壁模糊的影子,說話聲此起彼伏。

姜鶯正想問夫君今兒看什麽戲,只見王舒珩神秘一笑,眼神望向隔壁雅座意有所指。姜鶯循著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覺得隔壁那男子眼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不多時隔壁飄進幾個女眷,皆身著輕紗衣裙,身姿曼妙。男子倏地起身,道:“某來此地是赴約,不為享樂。還請姑娘們速速離去,莫要打攪正事。”

這話一出,姜鶯就認出來了,是程意。那個糾纏自己,說她的夫君不是殿下的人。

若非在這裏遇見,姜鶯都快記不起這人了,她湊到王舒珩耳邊,悄聲告狀:“就是他,妄想挑撥我們夫妻關系。”想起此前她還是依照程意的指示才找到王舒珩,姜鶯疑惑說:“他是個奇怪的人,以前幫我找夫君,後來又說夫君不是我的夫君,言行前後不一,大概腦子有些問題。”

王舒珩順著她的話笑道:“他確實腦子不好,以後離他遠些就是。”

屏風對面,程意已然不悅。他與姜鶯相約今日見面詳談,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子在場還怎麽談。關鍵這些女子軟硬不吃,好說歹說就是趕不走。

正在程意頭大的時候,外頭小廝來報,熱切道:“程公子,外頭來了一位年輕姑娘說要找您,小的這就”程意一聽,下意識覺得是姜鶯。他正打算換個地方,小廝已經引著女子進來了。

視線由遠及近,看清來人,程意頭皮一緊。與他有約的人明明是姜鶯,姜羽怎會出現在這裏。

前些日子姜府二房三房搬出平昌街,在城郊一處宅子住下後因手頭不寬裕,遣散了一批家仆。姜家日子不好過,姜羽在程府失去仰仗,日子艱難更是可想而知。

只見她身著一身素色襦裙,渾身上下不戴任何首飾,只有頭上斜插一支玉簪。再加上常年病弱唇色發白,看上去毫無精氣神,好像比以前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