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道祖的歸道祖

次日,李玄都孤身一人來到真境精舍,在此迎接他的是李道師。

李道師快走幾步,拱手行禮道:“李宗主。”

李玄都看在李非煙和李道虛面子上,也不得不尊他一句,“姑丈。”

李道師微微一笑,“不敢當,不敢當。”

李玄都也微笑了一下,“當得起,雖然我已經不是清微宗的弟子,但今日和議一成,我們就同是道門弟子,還是一家人。”

李道師笑著,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老宗主已經等候多時。”

李玄都點了點頭,“若是和議成了,就不是老宗主了,而是掌教大真人。”

說罷,李玄都也不等李道師的回話,直接邁步走進了真境精舍。走過長長的通道,來到那塊“法莫如顯”的匾額下面,略微駐足,仰頭看向匾額上的四個大字。

“法莫如顯”四字出自《韓非子》,還有後半句,連起來是“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意思很簡單,法一定要讓人明了,而術一定不能被人察覺。所以李道虛只掛了前半句“法莫如顯”的匾額,卻沒有後半句“術不欲見”的匾額,也正應了這一句話的含義。

在清微宗中,李道虛是重規矩的,可這只是“法莫如顯”,除了規矩,李道虛也注重法術詐力,這裏的“法術”並非道術、術法,而是要拆開了看,法和術,法莫如顯的法,術不欲見的術,此語出自古人文章,古時先賢探究祖龍二世而亡的原因教訓時,認為祖龍一統天下,用的就是法術詐力。李道虛的法術詐力便是藏在明面上的規矩下,是“術不欲見”,所以這也是李玄都當初反對李道虛的緣由所在。

律法規矩和法術詐力,合起來才是李道虛,若一味認為李道虛重規矩,或是一味認為李道虛只會用法術詐力,都是認不清李道虛的面目,是要吃大虧的。

且不說外人,在李道虛的眾多弟子中,張海石認清了,李玄都認清了,李元嬰也認清了。

張海石的態度是無所謂,他與李道虛不和,只是因為大師兄司徒玄策,與其他無關。李玄都的態度是反對,他認可李道虛的法,不認可李道虛的術,於是李玄都最終離開了清微宗。李元嬰的態度是迎合,以迎合換取權勢,於是他成為清微宗的宗主。這也是李玄都在離開清微宗後仍舊反對李元嬰的原因,只因想要反對李道虛,首先要反對李元嬰,李元嬰是李道虛面前的一面盾牌、一扇屏風、一個遮擋,只有移開了李元嬰,才能見到李道虛的真容。正因如此,李道虛也是決不允許移開李元嬰的,所以在過去多年之中,李元嬰的地位始終都是無可撼動,除非有更大的利益。

現在,李玄都帶著更大的利益來了。今天,他不是來反對李道虛的,他是來妥協的,妥協說白了就是雙方各自退讓一步,李道虛同意放棄李元嬰,李玄都暫時不再追究帝京之事,這就是妥協。

李玄都從匾額上收回目光,推開了面前的大門,來到李道虛的清修之地。

平日裏此地只有李道虛一人,所以除了法座之外,並無桌椅等物,就算有人進來,也都是站著,不過今日不同,李道虛特意讓人在此準備了一把椅子,就放在法座的對面。

見李玄都進來之後,李道虛擡了擡手,“請坐。”

李玄都沒有故意客套,坐在了椅子上,與法座上的李道虛對面而坐。

李道虛開門見山道:“紫府想好了?”

李玄都點了點頭,“想好了。”

“很好。”李道虛得了確定的答案,沒有急於相問結果,轉而問道:“怎麽不見白絹?”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不過李玄都也得回答,“昨天,六師弟與白絹比鬥了一場,白絹用了‘太上忘情經’,心力消耗略大,精神不濟,所以今日不能來見師父。”

李道虛道:“此事我已經知曉,值此關頭,李元嬰和李太一不識大體,還蓄意挑起爭端,破壞和談大局,實是讓我失望。”

李玄都臉色一肅,在他的印象中,李道虛很少這樣直白說話,可只要李道虛這樣做了,那就意味著極大的變動。

李道虛接著說道:“今天一早,我就讓李元嬰帶著谷玉笙去了帝京,畢竟谷玉笙是謝雉的師妹,希望紫府能夠理解。”

“理解,當然能夠理解。”李玄都立刻表態了,不過他又問了一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只是不知青鸞衛都督府那邊怎麽安排?”

李道虛似乎早就知道李玄都會有如此一問,“除了谷玉笙之外,還有那個丁策和唐家的女子,我都一並交給了明心,讓他帶到帝京去。從此之後,明心不再管宗內事務,大事都交給二先生。我也跟冰雁交代好了,以後她就不要再去帝京了,留在清微宗,專心做她的天罡堂堂主,日後我們這些老人陸續離世,她師姑的那個位置,還要她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