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一條路

張靜修聽到虎禪師的這番話,不怒反笑,“好一個最後一件事,好一個‘我們’,你和你身後的那些人,卻是執意要與貧道做對到底了。”

虎禪師說道:“不是我們要與大天師做對,而是大天師非要來招惹我們。”

張靜修加重了語氣,“我們道門重歸一統,就是招惹你們嗎?”

虎禪師語氣平靜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天下只能有一個聲音說了算,現在是儒門,以後是誰,我不知道。我們不關心道門有沒有這個心思,我們只關心道門有沒有這個實力。總不能我們要把自己的安危置於別人的一念之間。”

張靜修點了點頭,“說的是啊,正因為如此,儒門在過去的多年之中才會不遺余力地拆分、打壓、分化道門,使得道門陷於內鬥之中,正邪之爭還不夠,還要四六之爭、五五之爭,使得道門在實質上分為四部分,可你們還不放心,又繼續推波助瀾,把四部分再做細分,變成六部分。在過去的許多年中,道門的安危就是系於別人的一念之間,儒門不願意如此,難道道門就願意嗎?”

虎禪師道:“儒門不願意,道門也不願意,這便是大天師所說的‘做對’。”

這是根本上的利害之爭,甚至不是個人之間的利害之爭,而是兩個龐大群體之間的利害之爭,張靜修、李玄都也好,儒門的七隱士也罷,他們只是分別代表了這兩個群體,他們可以決定如何去爭,但不能決定爭或不爭,這是大勢所趨,也是張靜修所說的“由不得我們”。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張靜修仍舊抓著虎禪師的衣襟,五指上雷電繚繞,不斷流轉的雷光照亮了兩人的臉龐,張靜修凝視著眼前的老僧,語氣逐漸變得低沉,“虎禪師,說起來我們也是相識多年的老友,貧道是不願意與你為敵的,可是時勢使然,許多事情,也由不得貧道。”

虎禪師淡然道:“想要怎樣處置我,請大天師直言吧。”

張靜修緩緩道:“貧道不是徐無鬼,徐無鬼這些年來殺人不在少數,可貧道卻是很多年沒有殺人了,哪怕是藏老人,貧道也只是將他鎮壓在鎮魔井中。”

虎禪師笑道:“就算要殺人,許多時候也不必堂堂大天師親自出手,自有人代勞。”

張靜修並不否認,“既然地師不介意手上沾血,那貧道也不介意。今日,就由貧道送閣下最後一程。”

虎禪師雖然有所預料猜測,但聽到這句話時,還是愣住了。因為他沒有想到,張靜修竟是如此果決,因為在過去的許多年中,張靜修一直以溫和仁厚示人,做事總是留有余地,在虎禪師的印象中,四位地仙以大天師張靜修最好說話,就算儒門做事過分些,大天師也定會先行讓步才是。可這一次,張靜修非但不願意讓步,反而要把事情做絕。

虎禪師臉上的神情漸漸凝固。

張靜修輕聲說道:“你們說貧道是個仁厚之人,可有些時候,貧道也不是那麽仁厚,否則也不能與徐無鬼、李道虛鬥上那麽多年,要知道這兩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仁厚之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話音落下,張靜修松開了手掌,虎禪師輕飄飄地向下落去,可張靜修的雷電還留在的虎禪師的身上,這些如荊棘的雷電紛紛鉆入虎禪師的體內,並且沿著虎禪師的經脈,飛速擴散至虎禪師的全身上下。

虎禪師的面容開始抽搐,青筋暴起,更為可怕的是青筋中可見一道道電光閃爍。緊接著虎禪師的七竅中開始湧出藍紫色的雷電,然後越來越多的雷電撕裂他的皮膚,噴湧著破體而出,最終雷光徹底吞沒了虎禪師的身形。

大天師立在空中,收回了“九陽離火罩”、“天師雌雄劍”和“天師印”,望著落向地面的那團耀眼雷光,面上看不出太多喜怒,然後又舉目環視四周,輕嘆一聲,“可惜了這片好景致。”

虎禪師與此方洞天合道,洞天不毀,此身不死,大天師想要殺死虎禪師,就要毀去此處洞天,也就是毀去半個大報恩寺。

大報恩寺洞天比不得鬼國洞天,如果把兩個都比做果實,鬼國洞天足有越王頭大小,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椰子,哪怕已經殘破不堪,也不是張靜修一人可以毀去的,所以他只能聯手李道虛將合道的藏老人分割鎮壓,而大報恩寺洞天只有桑葚大小,相差極大,張靜修還是有把握將其毀去。可毀去以大報恩寺為基礎建造的洞天,就難免要傷及到大報恩寺,這是張靜修不願意看到的,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於已經毀去的琉璃寶塔和觀音像,張靜修卻是不太在意,前者是太宗年間修建,後者更是近幾年修建,都可以算是新建,並無歲月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