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變將起

在這個深秋的正午,本應該是陽光明媚,可是因為鉛雲匯聚的緣故,不見半分日光,整個北芒縣城的頭頂仿佛扣上一個巨大的蓋子,暗無天日,透不出半分光線,幾乎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在昏暗的天色中,有陰風漸起,寒意徹骨。其聲淒厲滲人,若是仔細聽去,似可隱隱聽到鬼哭悲號之聲。

城中條條大街均是空空蕩蕩,只是偶爾會有一隊隊帶刀的衙役經過。

整個北芒縣只有十名經制正役的捕快,不過每個正役又可配備兩個副役,每個副役又可配備兩個幫閑,如此一來,十名捕快便等同是七十人,再加上城內駐紮的兵丁和青鸞衛,便有數百之人多,維持一城治安已是足夠了。

此時縣衙的命令已傳遍全城,百姓有擅出家門者,不問情由,立時抓捕下獄,所以此時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是閉門不出,生怕未逢天災,先遇人禍。

就在這個時候,張南木走出縣衙,一身石青色的綢袍,頭戴一塊方巾,若是不看腰間的玉佩,拇指上的扳指,還真像是個普通的讀書秀才,完全不像是一位青鸞衛指揮同知,身著正七品官服的北芒縣知縣跟在他的身後,不斷用手中白巾擦拭著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得,他低聲苦笑著說道:“同知大人,您方才說的事可是真的?若是真的,下官……下官可是擔當不起啊!”

張南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了這位本地父母官一眼,冷笑著說道:“王大人,你怕什麽?在你上面還有知府衙門、布政使衙門、巡撫衙門、總督衙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這位本地父母官苦笑連連,還想說點什麽,但是眼睛余光看到從旁邊走來一名身著青衣錦袍的中年男子,知道是青鸞衛中人,很是識趣地向後退了幾步,不再說話。

張南木看了這位知縣一眼,略作沉吟後,稍稍壓低了聲音道:“王知縣,本官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如今正邪兩派的高手陸續朝北芒縣趕來,接下來的北芒縣會是一個風雲際會的局面,所以我在此奉勸王知縣一句,有些事情看看就好,萬不要上前招惹,免得引火燒身。”

王知縣臉上又滲出一圈汗水,連連點頭。

張南木輕輕拍了下王知縣的肩膀,讓王知縣原本就微微彎著的腰杆又矮了幾分。他露出了一絲笑容,轉身迎上那位讓王知縣也有些看不清深淺的青鸞衛中人。

待到兩人遠去,站在府衙門前的知縣大人慢慢直起腰,臉上的小心和諂媚已經消失不見,一個師爺書辦模樣的人從後面走上前來,低聲道:“老爺。”

王知縣轉身朝府內走去,平靜問道:“老祖宗那邊怎麽說?”

管家跟在身後,輕聲道:“老祖宗的意思,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王知縣猛地停下腳步,臉上帶著冷厲之色,語氣卻無甚變化,說了聲“知道了”,然後揮手示意師爺下去。

……

另外一邊,這位與張南木見面的青鸞衛也不是旁人,正是跟隨陸雁冰的青鸞衛都督同知趙五奇,在天樂宗大敗之後,陸雁冰返回帝京,而趙五奇則是留下來收拾殘局,先前讓辜奉仙和張南木等人設下的那張大網,自然是撤掉了,轉而將主要精力放到了江南織造局和荊州市舶司的事情上。

江南織造局和荊州市舶司都是柳公公的兒孫執掌,而他們這一派青鸞衛又與柳公公關系親近,雖說陸雁冰曾經說過“讓他們自己踹被窩”的話語,但那是在天樂宗能被青鸞衛掌握在手中的前提下,有天樂宗的巨大利益,自然可以無視這並不算是深厚的盟友關系,如今天樂宗大敗,境況又是不同,自然要以盟友為重了。

趙五奇見過江南織造局的監正金公公之後,兩人有一番深談,趙五奇從金公公的口中得知了那樁官銀大案,之所以會牽扯出這樁案子,還要追溯到宮中宦官。因為柳公公乃是出自道門一脈,故而他這一派的徒子徒孫也信奉道門,又因為柳公公乃是出自閣皂一脈,與如今皂閣宗的藏老人交好,故而他的徒子徒孫們不乏信奉藏老人之人,供有藏老人的塑像神位,並每月向皂閣宗供奉大量銀錢,於是便有了私用官銀之事,而且根據織造局的消息,六扇門中有人已經循著蛛絲馬跡,一路追尋到北芒縣這邊。

正因為此事,趙五奇等人又來到了北芒縣,準備徹底了結了這樁禍患。

只是沒有想到,當他們來到此地之後,風雲突變,竟是被牽扯進一攤渾水之中。

張南木沉聲道:“大人,此時北芒縣中異象頻出,恐非吉兆,如今我們遲遲沒有找到六扇門之人的蹤跡,皂閣宗那邊也是詭異難測,是否先行離去,暫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