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百姓多苦

李玄都和顏飛卿下山時,井子鎮的宗老早已帶著鎮子裏的百姓守在進山的路口上,翹首以盼。

當眾人看到兩人的身影之後,立時迎了上來,宗老嗓音微微發顫道:“敢問二位仙師,那妖、妖孽,可是除去了?”

顏飛卿如實相告道:“不是妖孽,而是修煉邪術的妖人,也未曾除去,只是將其趕走。不過也不用憂心,此人只是為了牛二而來,現在牛二已死,鎮子應該無事了。”

宗老仍是面有憂色,李玄都也開口安慰道:“那人自恃宗師身份,就算是記仇,也記仇於我們二人,不必擔心會再來報復鎮子。”

見兩人都是如此說,宗老這才稍稍安心,趕緊請兩人回到鎮子。

來到鎮子,顏飛卿將牛二的屍首從“乾坤袋”中取出,同時還有牛二懷中抱著的十幾錠雪花官銀,現在百姓們都已經知道這是官銀,私藏官銀是殺頭的重罪,又有沈霜眉這位捕頭大人在此,不但沒人敢於生出貪念,反而一個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顏飛卿將牛二的屍首交予宗老,並囑咐宗老將牛二的屍首以桃木焚化,宗老不敢再多打擾,領著村民,按照仙師教的法子,將鎮外的幾棵桃樹砍掉,就地架起柴堆,便要將牛二的屍首燒去。

這邊只剩下一行五人之後,沈霜眉蹲下身,數了下銀子,共是十二錠,一錠銀子是二十兩,十二錠便是二百四十兩銀子,對於尋常百姓家而言,可能是筆不小的銀子,足以買宅置地,但是對於歲入千萬兩白銀以上的江南織造局而言,那便不算什麽了,就算拋開江南織造局不談,僅僅是荊州市舶司而言,也不會將這區區二百四十兩銀子放在眼中。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可以用這二百四十兩銀子來做些文章,織造局和市舶司完全可以隨便推出個替罪羊,便將這件事壓下來,遠遠起不到內閣想要借著此事震動朝野的意圖。

歸根究底,還是贓銀太少了,這也是六扇門中人辦案經常不會立即捉拿,而是放長線釣大魚的緣故,否則罪名太小,不能一擊置於死地,平白樹敵。只不過如此一來,在放長線的過程中,由著那些人貪墨,便要苦一苦百姓了。

只是近二十年以來,國庫空虛,北禦金帳,南抗大周,為了軍國大事,要苦一苦百姓。各州府饑荒,水災旱災蝗災,也要苦一苦百姓,百姓未免也太苦了些。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這麽做,除惡不盡,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正是應了那句詩家之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顏飛卿指了指這些銀錠,說道:“原本上面還有藏老人設下的咒術,不過已經被貧道破去。”

沈霜眉想了想,從自己腰間的“金紫魚符”中取出一塊白布,將這些銀子簡單包裹之後,放入自己的須彌寶物中。

直到此時,胡良才開口問道:“老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關於正邪兩道之事,沈霜眉作為朝廷中人,不曾親自參與其中,可能感觸不深,只能通過公文案卷了解一鱗半爪,胡良則不然,畢竟是出身於遼東五宗中的補天宗,關於正邪之爭,胡良也曾親身參與其中,也正是因為參與得深了,他才會離開補天宗,成為一個江湖散人。委實是其中的腌臜之事太多,不要奢求什麽出淤泥而不染,只要置身其中,哪個不是局中棋子?

李玄都想了想,言簡意賅地說道:“是皂閣宗的藏老人。”

胡良吃了一驚,追問道:“可是那個位列太玄榜第四的藏老人?”

李玄都點頭道:“正是此人,好在此人因為祭煉邪術的緣故,未能本尊現身,只是以化身迎戰,多虧了有玄機兄在,此戰有驚無險。”

顏飛卿道:“紫府兄過譽了,若沒有紫府兄相助,貧道也不是此人的對手。”

李玄都一笑置之,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轉頭望去,剛好瞧見小丫頭一雙水靈靈的眼眸,隱隱可以看出流轉著淡淡的七彩琉璃之色。

顏飛卿也瞧見了這一幕,驚訝道:“竟是佛家的‘天眼通’,真是好機緣,好根骨,好資質。”

周淑寧望向顏飛卿,在她的眼中,與哥哥截然不同,如果說哥哥的氣機流轉是雙龍戲珠的景象,那麽這位顏掌教體內的氣機就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畫,無數的烈火組成了一方巨大的湖泊,好似是古書中記載的雲夢澤,在湖泊上空,又有無數的仙鶴振翅而飛,羽翼揮動之間灑落下無數流火,落於湖面之上,好似火雨陣陣,激起無數漣漪。

天地之間火紅一片,火焰,還是火焰,純粹到極致的熾熱,無有半分陰寒。

這便是哥哥所說的以純陽入道嗎?

李玄都也不過多避諱,“是靜禪宗的‘坐忘禪功’之功,說到此事,當年在大承恩寺,我與慈航宗的蘇仙子有過一面之緣,姑且算是論道一二,事後我用‘坐忘禪功’換了慈航宗的‘千劍觀音’,若是蘇仙子也修習了‘坐忘禪功’,那她也應該有六神通之一,只是不知哪門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