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遠處,戲台上的唱腔被……

不遠處,戲台上的唱腔被風吹著帶來這邊。

顏穆撩起衣袍,坐在石凳上,眼睛一擡就是自己最為得意的學生:“為師聽說昨日,婁家的人又為難與你?”

“小事,往年也是如此。”婁詔話中沒有在意,好像說的是別人。

顏穆搖搖頭:“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入贅馮家,以後到底會因此受影響。仕途,是需要好聲譽,不然沒回也不會下功夫,摸排考生底細。”

風掀著婁詔的衣袍,並未開口。

顏穆一只手搭上石桌,視線望去湖面:“報恩是應該,可你也要小心,牽扯的地方多,留下錯處的機會也會變多。”

“是。”婁詔應了聲,臉色淡然。

“這也沒辦法,”顏穆道,一雙不大的眼中帶著精明,“當日若是你聽勸,不去馮家找什麽,何會被逼著成了馮宏達的女婿?”

一時靜默,風吹水波發著輕輕的水聲,嘩啦嘩啦。

“馮宏達所做之事,不應牽扯……”婁詔話出一半咽了回去,眉間禁不住蹙了下。

顏穆的臉沉了幾分,左手拉起右袖口,右手在是桌上寫著什麽:“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裏明白得很,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婁詔站來桌前,看著顏穆在桌面上一筆一劃,寫了四個字:盡早脫身。

做完這些,顏穆拍拍雙手站起來,往那戲台方向望了望,手裏捋著胡子贊嘆一聲:“這出戲好,老夫得過去湊湊熱鬧。”

說完,顏穆瞅了眼婁詔,繞過石桌走上石拱橋。

婁詔看著空蕩蕩的桌面,腦海中是顏穆的那四個字,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讓他脫身,那不就只有一處地方?

嘴角勾出一個冰涼弧度,婁詔擡頭,也離開了水榭。

周遭靜了,只有風吹水波的輕響。

馮依依貼再柱子邊,雙眼愣愣的看著湖水,身子一動不動,仿若被凍在了那兒。

涼風掃著她的臉頰,嬌嫩的肌膚起了一層細細的小疙瘩,蒼白得像年前那一場雪。

剛才婁詔同顏穆的話,馮依依聽見了,雖然很多聽不清楚,但是有一件卻是明明白白,當初婁詔進馮家,的確是有目的的。

原來當日鄒氏的警告居然是真?

馮依依覺得很冷,魏州沒有扶安的嚴寒,卻是另一種冷,一點點滲透,黏在骨頭上不散去。

眼中升起茫然,當初選的路到底是錯了。

岸上,秀竹沿著湖邊的小徑焦急尋找,邊走邊喊:“小姐!”

曲樂聲掩蓋了她的聲音,她往偏僻處找去,直到圍著湖轉了兩圈,依舊不見人影。

秀竹心慌意亂,跑著去前廳找婁詔。

“什麽?”婁詔站在亭外,一張俊臉沉下來。

秀竹抹了一把眼淚,帶著哭腔:“小姐說去湖邊溜達,我過去找,人就是沒見著。姑爺,你快想想辦法!”

“她在湖邊?”婁詔胸口一滯,回頭看了眼廳裏客人,最後下了階梯。

“清順,”婁詔喚了聲,“去家裏各處門守著,不要讓少夫人出去。”

清順一怔,看見婁詔臉色不好,也沒敢耽擱,趕緊跑著去辦。

婁詔想了想,沿著路往湖邊去,身後不知所措的秀竹小跑著跟上,眼眶通紅。

“你回房去看看,她是不是已經回去?”婁詔道,雙手不禁攥起,“還有戲台那兒。”

秀竹點頭,趕緊先朝著近處戲台跑去,期望馮依依已經回了那兒。

很快,婁詔到了湖邊。

婁宅的湖修得平整,站在任一處都會將景色收進眼底,況且是單調的冬日,湖邊有人走動,很容易就能看到。

湖周圍沒有什麽遮擋的地方,只有……

婁詔看去水榭,方才他曾與顏穆在哪裏說了些話。他記得,門是鎖著的,她不可能在那兒!

心裏某處開始發慌,婁詔右手擡起,抓上柳樹粗糲的樹皮,指尖泛白。

傳來的戲腔讓一向自詡冷靜的他,起了煩躁之意。面前的石拱橋過去就是水榭,,水榭背面有一處小平台,那裏擋風,又能曬太陽。

婁詔擡步走到橋上,方才也是這樣同顏穆一同來的。說著他以後的路,進京之後如何打算,還說了馮家……

繞過水榭,拐角處是一根朱紅色的柱子,高而粗壯,小時候捉迷藏,孩子們都喜歡藏在這兒。

婁詔薄唇抿了下,一步一步走過去,到了柱子後。

沒有人,這裏是空的,馮依依不在這兒。

婁詔一瞬間,握起的手松了松。

他跑著從水榭裏出來,在湖邊的岔路上尋找。

不知走了多遠,婁詔聽見了熟悉的笑聲,明朗清脆,又有種讓人心中發軟的甜糯。

他循著那笑聲找過去,就看見一身紫衣的女子站在一座荒院前,擡頭看著屋頂。

“依依!”婁詔喚她。

“啊?”馮依依回頭,臉上掛著還未褪去的笑意,雙眼月牙兒一樣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