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日常(五)(第2/3頁)

“會陪著我嗎?會一直陪著久作嗎?會……會和我玩?”

“雖然不太會玩捉迷藏,但是我會去學的。”

我半蹲下身,平視著他稚嫩而充滿了不解的雙眼,口中不自覺的就說出了那個非常溫柔、宛如流星一般在我生命中短暫劃過的男人,曾經告訴過我的話:

“‘人類並不是無心的兵器。’”

“‘強大的力量,也不是只可以用來破壞。’”

“……真的嗎?”

“真的。”

我將似乎已經被安撫成功的久作抱起來,並且開始盤算如何向老父親打報告才能把他拉過來自己養……咳,自己照顧,“我既然可以,你就同樣可以。”

“【夜中日、晝中月——鶴矣龜矣、跌倒在地——】”

忽然開始哼唱童謠的久作,從懷裏擡起頭看著我,緊接著,他緩緩地展開了一個和手上那個鬼面人偶幾近無二的詭異笑容。

“溫柔的深海先生,我真的好喜歡——”

他說。

“但是,我討厭和平。”

“以前在醫院裏的時候,大家友好而和平的時候,就會一起來討厭久作。不管怎麽告訴那些孩子久作好累,好餓,好難過,還是要被拉起來做遊戲……”

“非常、非常【快樂/疼痛】的遊戲。”

“只有當他們互相爭吵起來的時候,大家才會忘記久作,才會讓我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待著。”

“呐,深海先生,是我做錯了什麽嗎?大家為什麽會這樣對待久作呢?”

我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酸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小時候沒有什麽機會和年紀相仿的孩子們接觸,硬要說同齡人的話,就是那位大人身邊全世界第一討厭的電波醬和…………同樣在醫院裏住過很久、也喜歡抱著玩偶兔子的,雛菊。

有時候你什麽都沒有做錯,只是孩子的殘忍比起大人更加可怕而已。

久作故作成熟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下一秒又變回開開心心的樣子,“後來我知道了。”

“負責來照顧大家的護士小姐,在打電話的時候,和對面的人這樣抱怨了哦。”

他將鬼臉人偶擋在自己的臉前擺弄著,同時用一種平鋪直敘的大人口氣模仿著。而星星般的左眼,則從人偶身後,哭泣般地窺視著我的表情、亦或者是這個世界,

“‘都是現在社會的制度太好了,這些小鬼什麽都不用幹就能夠有吃有喝,每天就知道胡鬧,最後還要我來伺候他們’。”

“……”

小孩子的心靈就和兔子一樣,是非常害怕寂寞的。

如果世界不去溫柔地、正確地對待他們,之後哪怕會開出再怎麽艷麗的花朵,流下的也只會是劇毒的蜜。

“深海先生要我做自己想要的事情對嗎?”他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人偶低下頭,做出認錯一樣的姿態,“可我,只想毀掉現在的社會。”

——這是不對的。

但即使是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話,我都覺得自己心虛到完全沒辦法說出口。

畢竟,那個時候的“我”,做出了比他此時的願望更加可怕的事情。

“這樣的話,每天就會有更多人來和我玩了吧?”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摟著脖子輕輕地回抱了我一下,像只不懂得戒心的小動物一樣蹭了蹭,

“雖然大家和我玩起來的時候,稍微有點痛,但久作會努力去忍耐的。”

“久作,你……?”

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把自己的胸口上都放滿了豎起的刀片。

隨著剛才擁抱的動作,那些過於鋒利的剃須刀片有些掉落在地上,而有些則深深地刺進了他的皮膚裏,鮮血正在慢慢地浸染那件白色的、我們之前一起挑好的衣服。

黑紫色的手印出現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手印的姿態仿佛是要拉著我離開這罪惡過盛的人世,又仿佛是面前的孩子已經無人可求救,只能對我這樣的人伸出渴望的手。

而伴隨著下一秒棉帛被撕裂的聲音,和鬼臉人偶忽然開始尖利大笑的聲音,那個渾身傷痕累累的孩子,也在此時揚著笑容,對我唱出了童謠《籠中鳥》的最後一句。

“【身後之人、是誰呢——】”

“!!!”

我的頭立刻劇烈地痛了起來。

就像有人拿著一把斧子正在劈開我的頭骨;又像是被按在鋸子上不停地來回拉扯。

要形容的更準確些,就是本來就種在我大腦裏面的種子,如今終於開始抽條發芽,在【腦髓地獄】的催化之下枝繁葉茂得要將我的頭撐破一樣。

我立刻就感到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劇痛給抽了個幹凈,只能手腳發軟地跌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慘叫出聲,可被這痛苦折磨得近乎恍惚之間……

我聽到了一個過於熟悉的甜膩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