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吾愛吾厭者,紅日淩朝陽

“下三濫的心法!”

“這些玩意兒,都是什麽下三濫的東西。”

三十歲的襄陽王,也曾經在他家中發出這樣的怒斥。

那個時候的他,練了二十幾年的先天乾坤功,還停留在未達第二絕的層次。

到了襄陽之後收集的各種功法,要麽練起來,比先天乾坤功還難進步,要麽就是雖然練得快,但是練到頂,也只是個三流的水準。

古人有雲,三十而立,但是三十歲的他,除了頂著一個王爺的名頭之外,其他各方面,根本沒有任何一項拿得出來,說得出口的成就。

他把那些秘籍堆在一起,找了一個鐵盆生了火,一本一本的撕開丟進去,看著火光灼灼,披頭散發,撕一本,罵一本,怒極反笑。

其實,單單是王爺這個身份,已經是一種了不得的成就了。

會投胎,也是值得吹噓的事情。

尋常人不知奮鬥一世,能不能在史冊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作為皇族,作為王爺,從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千古之後,還有人能在史書裏面翻到他的名字,是何等令人欣羨?

可世上的水總往低處流,人心,卻總是要高了再高的。

習慣了身處某一個層面的年輕人,把這個高峰也視作平地了,自然也就把這些已經享受到的東西,全都當做一攤爛泥給輕賤了。

實際上,早年在皇宮裏的時候,武功,也曾被他視為爛泥一般。

十五歲的時候,宮裏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趙爵在習武方面的資質不佳,甚至可以說是到了低劣、魯鈍的程度,遠比不上他的那些兄弟。

但是他卻還是眾皇子之中最為受寵的一個。

因為年幼的趙爵,就最會察言觀色。

他觀察他的兄弟和父皇。

武功練得好,到了父皇那裏,也不過是得到一兩句贊許。

武功練得太好,到了父皇那裏,反而還會無端惹得一些不喜。

至於治國方針,朝政理論,這些東西也都是一樣的道理。

於是那個時候的趙爵,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詩詞歌賦上。

他在宮中吟詩作對,寫詞譜曲,如果弄得不好,跑到父皇面前去獻藝,會引得一陣嘲笑,卻也是一陣開懷。

如果做得好了,更是能得到其他兄弟萬般難得的大加贊賞。

那個時候,只要他一到皇帝面前,皇帝的心情總會變好一些,戰戰兢兢陪著皇帝的那些嬪妃、大臣,也都因之對他另眼相待,常常贊揚他。

走在宮裏的時候,趙爵可以感受到,自己就是最引人注目、最威風、最有用的那一個。

當然了,這些“最”都是要把皇帝本人排除在外的,但是皇帝操心的事情太多,動不動的還要跟那些臣子罵來罵去,殺了人回來,都得氣的吃不下飯。

要是上了前線,禦駕親征還吃了敗仗,難以收復先輩故土,一樣被人恥笑,更是郁郁難平,華發早生。

這麽一比,趙爵就認為,果然還是自己活得最松快、最愉悅、最聰明。

武功?那只是邊邊角角裏一小捧自己想不起來,別人也根本不會在意的灰塵。

然後,他爹死了。

他不得不離開自己活得最舒服的皇宮,去往襄陽,而且在這一路上,很不太平。

偶然撞上的江湖仇殺、山野盜匪,專門找上他的刺殺者、追殺者。

身份不明,一兩句口角,或者僅僅因為擋了路,就準備砍了他的江湖邪道。

那個時候,襄陽王才豁然驚醒,原來世界不是只有一座皇宮和那些安安分分的朝臣。

面對那些無法無天的人物,他待在身邊,引以為豪的古玩字畫,詩詞曲集,金銀財寶,都保不住他的性命,只能依靠身邊的侍衛。

而侍衛也被越殺越少,越來越險。

那個被遺忘在角落裏的灰塵,他身上唯一的缺陷……武功!

成了僅有的、真正的保障。

可是這個缺陷,實在是太缺、太陷了,正面對抗的話,那些估計連一個成語都說不出來的粗鄙武夫,誰都比他強。

先天乾坤功這樣的絕頂神功,在他手上,只能增加一點跑路的速度。

那通往自己王府的最後一段路程,襄陽王是以偽裝成乞兒的樣子,蒙混過去的。

他臉上抹著爛泥,為了避過旁人的懷疑,甚至曾吞下發黴的饅頭。

然後在他終於來到王府,終於在忠臣的幫助下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氣到幾乎要哭的嚷著追殺那些反賊的時候,一連串的消息傳到了這邊。

襄陽王的這些兄弟,一個個都已經抵達了自己的封地,風風光光,正大光明。

他們身邊的侍衛也有死傷,路上也有兇險,但卻聚集了更多願意幫他們的人,受傷最重的一位兄長,更是曾經自己反殺了那些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