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八角木台,唱死聲(第2/3頁)

伏虎鎮雖然不算多大,但對於孤身一人的金色秋來說,想在這個鎮子裏找到他那些兄弟姐妹,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簡單的把幾個師兄弟的屍體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先帶著大姐離開這裏,到外面那些安全的地方去尋找救治的辦法。

可是,金色秋重新舉起了他的大姐,剛一出門時,忽然聽到一聲銅鑼敲響。

當!

銅鑼之後,大堂鼓擊節,隆隆作響,咚咚敲擊,二胡拉起,弦樂悠揚,勾動人心,其中夾雜著幾聲棗木梆子。

逐漸暗下去的大街上,那些剛才被金色秋打倒的活死人,還都朝著這邊奮力的爬過來,也有一些剛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的,正在狂奔。

可是這道曲子傳過來之後,分明已經喪失了理智的活死人,卻全都退散到一邊,像是聽到了不可違抗的命令。

他們有的是爬開,有的是滾開,讓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戲台上千軍萬馬羅列,城頭上大風飄揚的氛圍,也就被這幾道簡單的曲調勾勒出來。

金色秋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朝著大街盡頭望去。

夕陽光輝映照之下,幾道不太明亮的燈火,從街尾處拐出。

死灰膚色的幾個青壯年,各自手持著燈籠,歪歪扭扭的上了街,脖子東歪西折,有俯有仰,姿勢奇詭的側身朝這邊看來。

他們走的不穩,但速度不慢。

等到這些提著燈籠的人踏出路口,朝這邊走了有十來步,他們後方的那個路口又湧出一片巨大的陰影。

那是一個八角木台,大約九尺見方,被多個死灰色的壯漢扛著,平穩的往這邊走來。

木台後面,就跟著一大群拿二胡、搬著大鼓、拎著銅鑼、手裏提簫、腰上插笛,衣著樸素,頭紮布巾,吹吹打打,奏樂而來的人。

這場面喧囂熱鬧,一如昔年鎮子裏最熱鬧的節慶之時。

可是在今日,在這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的伏虎鎮中,在街道兩邊那些姿勢古怪的活死人的對襯之下。

肅穆莊嚴的曲子像是變了調,回蕩在兩側房屋的陰影間,飄飄於黃葉浮動的秋風裏,傳的越遠,越令人悚然。

金色秋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那木台。

木台上只站了一個人。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王侯戲服,面上勾了一張藍色臉譜的人。

“那城下,來的是何人?”

聲如金振,而珠圓玉潤。

戲台上的人,擡手並指一刺,身上衣袍繁復的花紋,在夕陽之下,泛著讓人炫目的光。

梆子一敲,其他樂器的聲音都暗了下去。

街上突然冷清,木台前後,大街兩邊的活死人都朝這邊看來,那些商鋪酒樓的陰影裏,像有更多的人潛藏著,更多的眼睛睜著,無聲的瞪著金色秋,等著他的回答。

“師……”

金色秋顫聲欲呼,一句話卻哽在了喉頭,眼睛盯住了指向他的那只手。

這些活死人都不會說話,而眼前這個、戲台上這個人,戲文裏的詞,每一個字的聲調都沒有半點偏差,可是,他那右手直指,從袖子裏探出來的手掌,分明也已經是一片死灰。

“……父!”

這一個字吐出來,戲台上的人仍然伸手指著他,四周的人還是沒有發聲,一片淒清。

金色秋頭顱低了一下,然後他緩緩的,甚至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

一雙長腿在肥大的袍子底下撐直,灰色的褲腳塞進了靴子裏面,使得褲腿的布料略顯緊繃,緊貼著皮膚,勾勒出了肌肉的線條。

本來被舉著的黃裙女子,在金色秋站起來之後,就被他扛在了肩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帶著一點希冀的表情擡頭。

戲台上,那藍色臉譜的王侯斥喝一聲:“無膽匪類,不報姓名,想來是無名之輩。”

又是一聲梆子響。

金色秋臉上的表情已全然麻木。

如果那還是他的師父,如果他的師父還有一點清醒,對他破了規矩站起來這件事,絕不可能只是這樣的反應。

十幾年的矮子功,這是他第一次徹徹底底的站直,心裏卻突然無比渴望能夠躲到角落去,抱著頭蜷縮起來。

但他不能。

他已經不是那個剛被撿回戲班子裏的小金。

“師父。”金色秋柔和的笑著向前走去,“我已經能憑著武藝安身立命,我已經可以承擔起很多責任。”

“我帶你們去看病。”

呼!

街道上的石磚被重勁踩踏,微微一凹,幾道裂紋散開。

金色秋的身體已經沖了出去,就算他扛著一個人,全速爆發的沖刺、跳躍,也堪比虎豹羚羊。

然而,那戲台上的人,早在他一腳踏地的時候,便用力一甩袖子,喝道:“大太保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