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2更) 姜姮不再跟梁瀟說話……

在姜姮湛涼如冰的目光中, 梁瀟覺得手上負有千鈞重,怎麽也甩不下這鞭子。

顧時安被打得不輕,甚至眼前開始模糊, 金星四散,依約聽到滴滴答答血落的聲響。

但他的神志出奇得清醒,他在心底暗叫:你千萬不要開口為我求情,你不求請,我至多被打一頓。你要是求情,我恐怕就要沒命了。

姜姮好似聽見了他的心聲,站在屏風邊,隔燭光影絡遙遙看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雖然知道她這是摸透了梁瀟這瘋子的秉性, 是在救他,但顧時安的心中還是湧上難以言說的失落。

好歹……好歹再多看我一眼啊。

姜姮這一走,梁瀟那邊徹底沒了動靜。

顧時安壯著膽子擡頭看,見他雙手垂落於衣側,手裏還捏著那金蟒鞭,看著姜姮離去的方向, 靜默。

看了約莫半柱香, 顧時安實在扛不住,暈倒在書房裏。

梁瀟被他倒地的聲響引回視線, 漠然掠了他一眼, 喚進姬無劍, 讓他把顧時安帶下去治傷。

而後,他便獨自穿廊過,去了寢閣。

姜姮躺在橫榻上,十二幅雪緞織錦裙擺橫鋪在上面, 烏發下的桃花石枕鑲嵌瑪瑙,皎然霜明中暗浮朵朵花影,繡羅金縷帳半垂,閣內飄著薔薇水浸沉香的味兒,水晶珠簾流光熠耀。

是一幅精致華美的閨閣美人畫卷。

近在咫尺,盡皆掌握。

梁瀟的心情稍有緩和,坐在榻邊,凝著姜姮的臉,笑問:“怎麽?我打他,你心疼了?”

姜姮合著眼,一動不動。

梁瀟把她的手捏起來放在掌間把玩,幽幽道:“剛才顧時安對我說,你曾在隆冬臘月裏把手泡在涼水裏給那些孩子洗衣裳,你為了讓他們多吃一口肉,自己一個月都舍不得吃一口,連脂粉錢都舍不得花。姮姮,離開我,你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他虛偽透頂,雖然憐惜,亦有嘲諷。

榻上躺著的人兒卻遲遲無回音,好似不管他是憐惜還是嘲諷,她都不關心。

梁瀟胸前湧上來一股躁郁,可他本能不想在久別重逢後把兩人之間的氛圍弄糟,因而只是微微低沉了聲音:“姮姮,我在跟你說話。”

姜姮依舊沒有反應。

梁瀟的心漏跳了一下,斂袖去試她的鼻息。

好在鼻前仍有熱乎乎的氣息噴出,他長舒了口氣,緩聲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很想你。姮姮,母親過世了,我很難過,你能不能來安慰我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寬解衣帶。

窗外薄明如水,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極淺的光亮自茜紗窗紙滲進來,勾勒出交疊相依的身影。

一直到黃昏,侍女們才重新進來伺候。

依次排開的漆盤上放著銅盆、綿帕、寢衣、乳霜香膏,梁瀟披上寢衣,自被衾下摸出姜姮的手,沾了一點乳霜在她的手心手背塗抹。

“手都變粗了,不像王妃的手。”他脾氣甚好地念叨,哪怕姜姮不理他,依舊在說:“外面的日子終究是不好過的,如果你喜歡孩子,我們可以生自己的孩子。”

仍舊是沒有回應的。

梁瀟給姜姮塗抹完手,擡眼看了看她,美人烏發垂散,雙眸輕合,連呼吸都微弱,他嘆了口氣:“好,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去看了顧時安,郎中已來看過,道只是皮外傷,稍加修養即可,姬無劍正親自端給他湯藥,顧時安一飲而盡,正要爬回榻上,一擡頭見梁瀟來了,嚇得差點一頭栽下來。

梁瀟涼瞥了他一眼,坐在榻前藤椅上,問:“她怎麽了?”

顧時安一聽他問姜姮,瞬時顧不上別的,忙道:“什麽怎麽了?她出事了?”

梁瀟沒耐煩地斜睨他,“她怎麽不說話?”

原來就是這個嗎?顧時安暗松口氣,心道誰千辛萬苦跑出去又被抓回來心情會好,會願意說話。

她怎麽不說話?不願意和你說唄。

但剛挨了一頓鞭子的顧時安怎麽也不敢說這話,他斟酌著換了個委婉的說辭:“許是不習慣回來後的日子吧。”

“胡說!”梁瀟聲音中隱含薄怒:“這樣的日子她過了七年,你說她不習慣?不習慣這個,難道習慣在那破破爛爛的保育院裏當孩子王?”

顧時安無言以對,他十分同情姜姮,七年啊,和這樣的人度過整整七年的日夜,她沒瘋,真是好堅強。

若是旁人,顧時安必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觸逆鱗,但為了姜姮,他只能冒險一試。

他盤腿坐在榻上,耐心地與梁瀟講道理:“殿下,我不知道從前王妃過得是什麽日子,但是在保育院裏的三個月,她真的很快樂。雖然沒有錦衣玉食,雖然要早起晚睡,照顧那麽多孩子很辛苦,可我真覺得那個時候的她才是輕松幸福的。我給她工錢的時候,她一再地問我,覺得給出的工錢值不值,是不是在可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