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道觀之中(第2/3頁)

安義頓時瞪大了眼睛,不說話了。桑高連忙道:“先生莫氣,束修之事,自當勉力而為。”

他聲音輕柔,聽來舒心悅耳,胡太監也知安義的懷疑合乎常理,倒也沒有再追究,只是淡淡道:“那你要知道,入我門下,需得簽訂生死契。今後我要打便打,要罵便罵,你不許有半句怨言。”

桑高想了想,懇切道:“打罵都可,只是命卻不能給您。有人曾舍命救我,所以我已經決定,要將性命托付給那人了。”

想起當時若不是阿簡沖鋒在前,悍不畏死的反擊,他們未必後來能夠反殺,安義便不由得也點了點頭——她豁出性命不要的保護他們,他們也只能性命相托,才能回報一二。

胡太監卻搖了搖頭:“那我收你有何用處?”

桑高沉默了下去,見狀,安義忽然道:“不知道大太監您當年是怎麽進的武備庫?”

胡太監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安義也不退縮,繼續道:“我聽說武備庫在巔峰時期,是天子最信任的親軍,不僅是心腹重寵,甚至有傑出的大太監,可以外出統率一軍,為陛下征戰四方。”

胡太監對於武備庫當年的輝煌,自然比安義一個外人更清楚,但也更明白如今的武備庫,在丞相的壓制下,絕沒有再起之機。既然如此,懷念過往又有什麽好處?

他冷淡道:“那又如何?”

安義道:“您知道桑高說的,他所欠的女孩子是誰嗎?”

“誰?”

“她是在陛下身邊伺候的貼身侍女。”

聞言,胡太監頓時瞪大了眼睛,然後下意識便狂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小鬼,真是撒謊也不打草稿!兩個禦膳房的燒火小太監,也敢說自己認得陛下身邊的貼身侍女?”

但他笑著笑著,見桑高和安義都平靜的看著他,神色沒有絲毫動搖,那嘲諷的笑聲不自覺便慢慢斂住了。

胡太監頓時心生驚疑的想:難不成,這兩人真的和陛下身邊的人有所聯系?

若是想的更深一點,或許,是陛下在努力向著後宮中,所有可能存在的保皇力量在接觸?

這兩個小太監,也許是打著拜師的名義,實際上是聽從陛下的秘密指令,來與武備庫重建聯系的!

他不禁面無表情道:“你們真的認識陛下身邊的人?”

安義毫不遲疑道:“是。”

胡太監沉默了下去。

到他這個年紀,熱血差不多早已冷卻,什麽練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豪情意氣,都在多年的冷遇中消磨殆盡了。見識到了幾任帝王的身不由己,宛若浮萍般轉眼消逝的命運,他早已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能鬥倒丞相的日子,如今思考的最多的,還是如何平安的過完這一輩子,以及盡可能的安排提攜好幾個後輩。

倒不是說他沒有氣節,對皇室不忠,只是實在看不見希望。

前幾任皇帝要麽就是根本沒想到武備庫,要麽就是根本沒能力聯絡到他,以至於他一直就是一個旁觀者,既不能,也無力插手。

若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有這樣的想法,又有這樣的手段,雖然聽說是位體弱多病的幼年女帝,但恐怕比前幾任更加有能力。胡太監不禁有些心神搖曳的想,以他這把老骨頭,沒準還能活到皇帝陛下振臂一呼,他與幾十精銳力挽狂瀾的時候。

說到底,皇帝縱然弱勢,卻依然是大義所在,即便一時暗弱,也依然是大部分人下意識的選擇。暗君與弱臣,就像是一捧圍著灰燼的柴火,若灰燼自身不能復燃,柴火便只能繼續沉默,但只要有火光閃現,柴火便隨時願意為之繼續燃燒。

但……他終究不敢僅憑兩個小太監的空口無憑,就交付身家性命。

過了好一會兒,那胡太監終於看向了桑高,也不說答不答應道:“今日子時,你不妨先來試試,看你究竟能不能熬住習武的辛苦。”

桑高當即拜道:“多謝師父!”

“先別忙著叫我師父,”胡太監卻搖了搖手,“等你真的下定決心習武之後,我還要再考驗你,等你通過了再喊不遲。”

……

“尉遲叔?”聽見後門傳來了敲門聲,一位一襲道姑打扮,美麗驚人的女子打開門後,瞧見來人,有些驚訝的微微瞪大了眼睛道:“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尉遲承成一襲黑衣,站在門外,他透過面具靜靜的凝視著女子,默然了很久後,才聲音低啞的問道:“你養母可在?”

聞言,女子遲疑道:“他……”

她苦笑道:“他在,可是他未必願意見你。”

這雲天道觀的觀主,與尉遲承成、宋江城都頗有淵源,但也與如今的滇王太妃是至交好友,當年宋江城在朝堂上排除異己,因政見不合,不顧滇王對他有引薦之恩,將其驅趕出京,落藩至雲滇那偏遠荒蠻之地,滇王太妃隨子就藩,卻因身體嬌弱,水土不服,很快就去世了。自那時起,雲天道觀的觀主便幾乎與宋江城和尉遲承成斷了來往,為數不多的交流,也都是觀主的養女宋如晦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