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那人問完之後,顧硯書下一刻,便聽到了一道略微有些低沉,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的聲音:

“在下對諸位的意見,的確無法苟同。”

那人微微頓了頓,似乎是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而後甚至沒有給其他人絲毫反駁的機會,開口便是一頓輸出:

“諸位口口聲聲說日報刊登廣告是沾染了商人氣息,渾身銅臭,然而諸位是不是忘記了,一份報紙才僅僅五文錢。”

“在座的諸位都是讀書人,對宣紙的價格應當都心知肚明,即便是最次最粗糙的宣紙,想要買上一份日報的數量,也需要二十五文錢。”

“梁兄,我記得令堂的娘家便是做紙張生意的吧?怎麽?令堂沒有告訴你,一份日報所用的熟宣,成本要多少?”

“即便諸位不知道成本多少,這些天應該在學堂看到過不少囊中羞澀的同窗該用報紙做草稿,就是為了省下買宣紙的那十幾文錢吧?”

“除去印刷所用的熟宣,印刷所用的油墨、工匠的工錢、店鋪所需的維護費用,甚至是各位大人的筆墨稿費……難道都不需要錢?”

“在想觀諸位義憤填膺的模樣,也還以為報社的一份報紙並非是五文錢,而是五十文錢呢。”

“怎麽?諸位現在的意思是,報社有了虧損,就必須這樣一直虧損下去,不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將這一部分虧損收回來?”

……

越說到後面,這位範公子的聲音便越高,可以聽出,這是如同最開始挑起話題那人一樣,是故意說給包廂外的旁人聽的。

原本在酒樓中喝著小酒,看著戲,覺得剛剛那些人說的頗有道理,報社的確不該在報紙上刊登廣告的看客,此時的心態也略微發生了轉變:

沒錯,報紙售價低是京中百姓人盡皆知的事實。

君不見現在誰家墻上缺了點什麽東西需要糊上一糊,甚至是街邊的小攤販需要用到宣紙包裝的時候,都該用了報紙。

問及為何如此,得到的答案便是“便宜”。

但是在此之前,卻從未有人去思考過,這“便宜”二字的背後,隱藏了報社多大的虧損。

現在被人點出來,他們才發現,有些事情,的確是他們想當然了。

這個時候,那個包廂中又有聲音傳了出來:

“範公子你看咱們這就是隨口說笑,你怎麽還較其真來了?寧公子的出發點也是好的,不過是考慮不周而已,你就……”

然而還不等這人將勸解的話說完,便直接被剛剛那範公子給打斷了:

“在下看寧公子這不是考慮不周,而是考慮地太周到了吧?寧公子既然目下無塵,見不得報社如此商人**氣重的做派,不若日後寧公子自掏腰包,將報社每日的虧空補上?”

“在下相信,若是寧公子願意,報社定然願意遵從寧公子的意思,還寧公子一片凈土。”

“告辭!”

隨後,便是一陣響動,顧硯書低頭向下,恰好便看到了一穿著月色錦袍的男子從樓梯上下來。

見那步履匆匆的模樣,應當便是剛剛在包廂中瘋狂輸出的範公子了。

看著範公子的衣著,也是出手闊綽之人,怎麽說起這生意經來,卻是如此面面俱到?

不多時,顧硯書便知道了答案。

因為剛剛不知何時離開的止戈,恰巧從門外走了進來,低頭向顧硯書和秦戮說了一番那包廂中的情況。

挑起話題的是寧國公府旁支庶出的二少爺,寧才良。

雖說掛上了寧國公府的名號,但又是旁支又是庶出的,這個關系,其實就已經與寧國公府遠了十萬八千裏了。

也是因為如此,這位寧才良千方百計地都想和寧國公府搭上關系,現在正在一心一意為大皇子辦事。

最開始出聲附和的幾人,也基本都是和寧才良較為交好之人。

而且從止戈調查出來的情況來看,這些人自從京都日報開始刊登廣告之後,便沒少在公共場合說這些話。

對此,顧硯書倒是沒有絲毫意外。

畢竟那寧才良從出聲開始,話語中的導向性便十分明顯,要說沒有利益沖突,還真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顧硯書倒是對最後開口的那位範公子比較感興趣。

時間雖然短,止戈到底也將那人的身份摸了個七七八八。

這位範公子名為範知遠,是從外地來的,出身商賈,和寧才良的關系不遠不近。

雖然在當今登基之後,廢除了商人之後不可入仕的禁令,但在大部人眼中,商賈之流有就是下九流的身份。

也是因著這一層,寧才良等人其實對範知遠並不怎麽看得上。

但又因為範知遠的身份,算得上是他們之中出手最為闊綽之人,所以雖然看不上範知遠,寧才良等人也會帶著範知遠一起玩兒。

隨後止戈還給顧硯書說了一個極為有意思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