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安靜

公孫佳請客, 用的理由是“回來之後就忙著政事,差點疏忽了朋友,宴請大家權當賠罪”。

誰敢問她的“罪”呢?

賀州老鄉, 公孫佳現在可以說是請誰誰都得到。她這裏帖子一下,到了定好的時間一個缺席的也沒有。

公孫佳宴請一向是誠意十足的,席宴就開在了公孫府裏, 正廳, 備樂、歌舞也很正經。她是摸透了這些人的脈。以前,她請這些人遊園、花天酒地, 這群人是非常開心的。但是這些人一個隱諱的心思被她捏得死死的——想被認同。

相府裏歌舞也許沒那麽撩人,他們赴宴還不能打扮得奇裝異服也不敢在公孫佳家裏瞎鬧, 但那是相府!他們是相府的正經客人, 拿是正式的請柬,不是作為父兄的掛件給帶過去的。就這一點, 心理上就極大的滿足了。

他們要的, 公孫佳給提供了,公孫佳又當了他們好幾年的“老大”。酒還沒滿上, 人就已經決定乖乖聽話了。

公孫佳看著他們,也是嘆氣的。最蹦跶的朱瑛是在家裏沒能過來,可信都侯、樂陵侯這些人也都不是什麽老實人。他們還有帶了幾個新長大了的賀州子弟, 過來給公孫佳看的。信都侯的侄子、樂陵侯的弟弟之類,十個裏連兩個正經人都沒有。

公孫佳判斷正經人很簡單, 她不用考這些孩子的學識,就看他們的表情。覺得自家兄長、叔伯丟臉尷尬的,那就是有點判斷力。如果還是強裝成很正經、比較包容自家長輩的胡作非為、在外人面前給長輩面子,就是心地也還可以了。如果長得也還湊合、談吐也還行,公孫佳簡直要把他當大外甥一樣的養著了。

可惜了, 只有一個是這樣的。還是張飛虎的庶孫,東宮張良娣的侄子張世恭,被他小叔叔帶過來的。公孫佳與他說了幾句話,問他現在在做什麽。他叔叔張戟一把把他推上前,說:“在家讀書呢!他跟我四哥一樣,就瞎琢磨那些爛字兒!您快看看吧,要不給他塞國子學裏成不?別放到外頭,看著懸心!”

張戟一開口,公孫佳就擡手揉了揉額角。

這群貨比她那個蠢外甥更傻,大外甥人是呆了點但是肯走正道,彭犀稱之為“大智若愚”。二世祖們要麽是能力、要麽是智力、要麽就是心力,都不足以支撐他們幹正事兒。薅他們幹點事兒,只要累一點,就一個個放賴裝死。直接裝死的算好的了,沒有自知之明的,先接了,官架子端起來,然後胡搞一氣,鬧出個爛攤子來,他們就往京城家裏一跑,躲起來,再裝死。

還不如一開始就裝死!

是的,張戟就是這樣的人。不過當時張飛虎還在,把兒子打了個半死,張戟從此就與樂陵侯他們一樣躺平了。他自己不跳出來幹事了,心底終還有那麽點裝大輩兒充場面的心。實在找不著事兒,公孫佳帖子一到,他來勁了——我可以提攜侄子呀。

他說的這個話也是有緣由的。眾所周知,賀州泥腿子的二代、三代裏有那麽一些人,酷好附庸風雅,其中一個代表就是公孫佳她表哥鐘佑霖。這個張世恭他爹,也是這樣的人,不過他比較不走運,附庸風雅過頭了,朱瑛嗑五石散救了回來,他沒有,直接把自己嗑死了。留下孤兒寡母。

張世恭她娘也不是凡人,人家改嫁了,張世恭就在張家長大。親生爹娘要是都還管著他,哪能讓他被張戟拖著跑呢?

張飛虎子孫又多,國子學有名額,張家的名額沒輪到張世恭。張戟就把他給帶來了。

公孫佳對張戟道:“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光禿禿放到國子監,你叫他怎麽過下去?張世恭是吧?你明天過來,我看看給你安排。”

張戟緊釘了一句:“您這是答應了?”

公孫佳道:“我答應你個錘子!今天吃酒呢,我現在考他書讀得怎麽樣,你們聽了還吃得下去嗎?明天過來,反正我給他安排個合適的去處。”

張戟就催促張世恭,張世恭鄭重下跪拜了兩拜,公孫佳道:“快起來,你太鄭重了。落座吧。”

公孫佳更得這些人心正是因為這樣,你求了她,只要是賀州老鄉,她還能再多說一句話,給你“安排”而不是“打發”,比如張世恭,扔到國子學可以,受欺負了怎麽辦?一般人就不管了,公孫佳能再多問一句,不說鋪路吧,至少能先給你墊塊磚,再讓你自生自滅。有時候,就是這一塊磚墊腳底下了,進了池塘裏就不會被立時淹死,可以自己撲騰了。

這個道理,這些二世祖只是模糊地感覺到了,他們更精明的家人就看得比較明白,最後就形成了眼前這麽個局面。賀州各家的當家人不好說,二世祖們對公孫佳是可以做到言聽計從、隨叫隨到,除了本領有限挑不了大梁,其他萬事好說,公孫佳甚至不需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