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賜劍

在場的都是人精, 道理誰都懂,呃,鐘佑霖可能要除外。

趙司徒、李侍中等人懂得比公孫佳甚至還要多, 讓他們開腔, 講得會比公孫佳的語言更流暢, 條理更清楚,還能引經據典。

然而,趙、李二人利益攸關,不得不存著點不一樣的心思。你說的再有道理,也抵不了我的損失。紀宸這麽幹, 禮貌嗎?咱們可都是他們的長輩, 他爹年輕時進京求學的時候, 可是巴著咱們叫“世兄”的, 現在就敢這樣對我們, 以後還了得?還有紀炳輝,也一改昔日的態度, 臉還是那張臉, 也還是笑著,行事卻變了。

現在這點人事變動雖然討厭,他們也沒有小家子氣到那個程度。他們擔心的是以後!現在紀宸還沒多大的功勞呢就狂成這樣,真要讓他平定了邊患, 那他的胃口得多大?還不得將朝廷裏的人都給換一遍?

——這些話卻統統不能講出來, 放在心裏可以、暗地裏悄悄地做可以, 說出來就不夠君子,有失大臣格。

公孫佳都能看出來的事,這些經過了前朝還能在新朝做到三公的人精,能看不出來嗎?

紀炳輝他停不下來了!紀氏族人、姻親、門人, 哪個不等著分一杯羹?這些好處要從哪裏來?時至今日,趙司徒等人才深切地認識到,紀炳輝的手下是真的“允文允武”的,無怪皇帝當初願意與他聯姻,這麽些年鐘祥也沒能把紀炳輝徹底的按住了。

鐘祥廢了、公孫昂死了,如果紀炳輝願意安心呆在“武”這個格子裏,大家還是相安無事的,畢竟軍權本來也不在趙司徒等人的手裏。然而紀炳輝“文”的部分也不少,原本這是他與趙司徒等人走得近的原因,現在居然變成了矛盾之所在。也是趙司徒等人稍稍措手不及的。之前他們也不敢染指兵權,只管抄手看著鐘、紀矛盾,帶點看熱鬧的意思。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了,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皇帝很欣賞公孫佳這種態度,道:“說得不錯。依你看,接下來要怎麽做?”

公孫佳想了一下,搖搖頭,說:“兩軍對陣,我不敢講。”

“為什麽?”

公孫佳道:“我這些日子復盤,發現了一些事情。大軍布置,不能太精細!遠隔千山萬水,哪裏知道戰場瞬息萬變?須得像您這樣知兵懂兵才能遠遠的定下方略,也須得是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百戰之余,才能不折不扣的執行,這兩條缺了哪一條,都是災難。”

一是地圖不精確,很可能地形變化就耽誤了,二是前線的將軍要是個路癡,那就徹底完蛋了,時間一旦卡不上,說什麽都晚了。所以才說“一將難求”,就是你領著兵到了這只有一個囫圇個兒的方略,具體怎麽操作全看你,你說要命不要命?

趙司徒與李侍中兩個人都聽得安靜了,他們倆大方略是能夠明白一些的,這些領兵的細節,他上哪兒知道去?至此,兩人心裏積壓了幾十年的疑惑終於解開了:我說當初前朝廢物怎麽這麽多?!

當年他們還在前朝為官的時候,皇帝是反賊,他們見天的就看著這些將領很奇怪的打的敗仗越來越多,朝裏一看前線簡直就是一群豬,放那麽多頭豬出去都能憑數量把反賊踩平了,怎麽派了大軍去反而敗了?越看越急,不停的指手畫腳,你該這樣、你該那樣……

好麽,弄了半天,這敗仗是中樞文官、前線將領以及反賊三方合力打出來的。

兩人用力抿緊了嘴唇,上下的胡須都要抿得合縫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中卻想:難道說是“將門”,一個小娘子耳濡目染懂得也不少。又想,如果公孫昂還在就好了,哪用這麽麻煩?

皇帝也是這麽想的,很感慨,心情也糟糕了一點點,聲音變輕了,問了公孫佳一句:“考考你,你覺得要怎麽辦?”

公孫佳的聲音也略輕了一點,口氣裏也有點試探和遊移,說道:“什麽仗也不是光靠刀槍打出來結果來的吧?不是說上兵伐謀麽?且也要為了百姓安寧著想,百姓要是過不下去了,他們會把所有人都拖下火海的。打贏了仗,如果消耗太大,稅役太重,會死於勝利的。”

這是她剛才聽了趙司徒所言之後補充想到的,什麽耕種啦、賑濟啦之類。她之前單想過,打敗的一方會死得很慘,現在一想,如果打勝的一方消耗太大,引起民怨,那就真的完了。趙司徒果然是塊老姜,他重視這個。

皇帝的精神好了一點,又問:“那要怎麽謀?”

公孫佳已經能夠感知一些皇帝的情緒了,說:“這個也不好講,我知道得情況不多。不過史上也不過那麽幾招,遠交近攻、離強合弱而已。要怎麽做,也要看人呢。這個我又要不敢講了。”

皇帝欣慰地看著她,公孫佳也一臉“澄澈天真”地回看,像極了一對祖孫,一時祖慈孫孝。皇帝感覺好一些了,想起來今天是什麽日子,很慈祥地叮囑她早些回家:“八郎,好生護送你妹妹回去。”想了一想,又讓鄭須取了禦制的文房四寶之類一股腦地賜給了公孫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