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主

鐘祥老兩口討論公孫佳,公孫佳卻沒有與人討論他們。

喬靈蕙硬拉上了母親、妹妹,坐上同一輛車,娘兒仨擠到了一起。鐘秀娥沒好氣地說:“你湊上來做什麽?還不回你婆家?普賢奴就這麽扔在那裏?沒有婆婆管著也別這麽浪!兒子這個東西,你不看著,他不貼心!養不熟的兒子,要來何用?”

喬靈蕙翻個白眼:“丁晞死哪兒去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兒,讓藥王出頭,我撕了他!”她看弟弟總不大順眼,往往是直呼其名。這就是屬於鐘祥說的“能看到第二層”的傻子,其實智慧已經夠自己生活得不錯了,無奈不是鐘祥想要的。

鐘秀娥對兒子也有不滿意的地方,口上卻說:“你少說兩句,越說,與他越處不來!你爹已經死了!出嫁的女兒,是要靠兄弟的!”

喬靈蕙嘟囔了兩聲,不說話了。公孫佳道:“有我。”

喬靈蕙鼻子一酸,抱著妹妹抽抽噎噎的:“行,我有你,你有我,以後普賢奴長大了叫他孝順咱們倆,別像他那個白眼狼的舅舅。”

兩府距離不遠,公孫佳的車上吊著個牌子,宵禁巡夜的看到牌子便不阻攔,不多會兒便到府裏了。

單良拄著仗在門口迎著,鐘秀娥先說:“這麽冷的天,先生怎麽出來了?”喬靈蕙跟著講:“快扶先生進去烤火,先生吃了嗎?”公孫佳最後一個下車,對單良道:“有勞先生了,一切都還順利,請先生放心。”

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有規律的“篤篤”聲,單良慢聲慢氣地說:“府裏一切安好。”公孫佳向他道了謝,單良環視一下,見榮校尉並不在身側,只有一個小林,目光在小林身上停了一下,公孫佳道:“一會兒有事跟先生說,請先去書房等我一下。”

鐘秀娥道:“你又有什麽事?”

“被京兆看在眼裏了,奏本還是要寫一寫的,跟陛下解釋一下。”

“哦。”

單良走了一段路就先去公孫昂的書房了,喬靈蕙張羅著把母親、妹妹送回房。

第一站是正房,鐘秀娥皺眉道:“你又跟進跟出的幹什麽?都去睡了,明天一早你趁早趕回婆家去!你婆婆沒了,你再往外跑,要把家扔給誰?底下人不偷奸耍滑才怪!”

喬靈蕙是不放心妹妹的,她脾氣像親娘:“那我走了,你可不能再說藥王。”

這事兒經過今晚在鐘秀娥這兒已經過了,不意喬靈蕙又提了出來,鐘秀娥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我用你教?!滾去睡覺!”

公孫佳道:“起頭的是紀四,她現在好好的,咱們在這兒爭什麽呢?阿娘也放心,以前阿爹扛的事兒,現在我扛。阿姐也放心,哥哥那兒,我也會與他好好說的。”

“你別再操心了行不行?”喬靈蕙苦口婆心,“足夠啦。咱們只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鐘秀娥固然不好意思,畢竟是最疼愛的女兒,握住了公孫佳的手說:“聽你姐姐的。你這脾氣也太隨我了!”

“阿爹說我像他來著,有什麽事兒,只要您說,我就去做。這才是做兒女的道理,”公孫佳目光溫柔帶點笑意,很能撫慰人心,柔聲道,“幾個月前,對咱們三個,世間最可靠的是阿爹,結果呢?他走了。世間最可靠之人尚且如此,我只好把‘可靠’兩個字背在自己身上了。”

同樣的話,紀四娘來說就是嘲諷,換了公孫佳講,把鐘秀娥眼淚都引出來了,抱住兩個女兒。

鐘秀娥有太多的難題和委屈,紀四娘的話能引起她那麽大的反應,實在是因為這宿敵踩到了她最痛的地方。紀四娘說的是對的,她沒了丈夫,三個兒女憨的憨、病的病,健康的兒子不貼心也沒有顯出特別出色。她能怎麽辦?她一直在咬牙硬撐著,不敢有一點松懈,沒了當家人,她再軟弱一點,豈不是要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她忙著家裏家外的張羅,忙著與娘家保持聯系,忙到根本沒有辦法閑下來好好的哭一場,悼念過得最好的一段婚姻生活。然而她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積累了這許多的情緒,她終於哭了出來。

喬靈蕙對親娘有許多不滿,終歸是骨肉親情,也哭得淚人一般。公孫佳被母親攬在懷裏,享受了片刻有人倚靠的錯覺,母親的懷抱很溫暖,她卻不能沉迷其中。揉揉發酸的鼻子,公孫佳嘟嘟囔囔地說:“行吧,以後咱們好好過。”

公孫佳先收了眼淚,命人給鐘秀娥打水洗漱,再安排喬靈蕙的住處,鐘秀娥拿熱手巾敷著眼睛:“你也去歇著。”

“我去見見單先生。”

“你……”

“以後有我。”公孫佳笑笑,披上鬥篷出去了。

身後,鐘秀娥坐在床上,眼也不敷了,喃喃地對喬靈蕙道:“壞了,她還是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