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燕子蕩水寨藏的極為隱蔽, 若非有水匪帶路,在水蕩裏七繞八拐找進去,尋常人先被繞暈了, 哪能摸進去?

姜不語收拾了俘虜的頑固水匪, 剩下願意帶路的收拾出一點人樣子, 放兩個在船頭應對沿途的水匪崗哨,其余塞著嘴巴綁起來扔起了底艙。

燕子蕩水寨大寨主反偵查能力很強, 不但在前往水寨的路上設了舟子巡邏,每至一處關卡還有暗號。

落在她手裏的水匪暫時還算老實,沿途遇上巡邏的舟子,對完暗號也有人問及客船, 他便答道:“我們的船出了點故障, 扔在了河道上, 這不是搶了客船嘛,正好帶回來。”姜不語早卸了一身金燦燦的行頭, 連吳易琨身上的都收了回來, 跟手底下換了水匪的外袍, 抓亂了頭發埋頭幹活,順便隔著亂發監視船頭水匪。

舟子上巡邏的水匪不以為異, 還大贊:“也是,胡二哥的這條破船也用了許久,有新的客船換了也好。”往船艙張望, 小聲問:“胡老二呢?”

“喝了點酒在艙裏睡覺呢。”船頭的水匪撒謊成性,幾句話便將人敷衍過去了。

況且水匪換船很正常, 寨裏的船只多半是搶來的, 吳記在其中做了很大的貢獻。船頭還放著好幾口箱子, 打眼一瞧便知寨中又有進項, 說不得晚上巡邏完畢回去還能趕上一場慶功酒。

巡邏的水匪喜氣洋洋放行,叮囑船頭滿載而歸的兄弟:“記得留口酒給我們啊!”

吳記客船駛進水寨的時候,寨中迎接的水匪們紛紛來迎,齊心合力將客船拖至岸邊,正與船頭的水匪搭話,打眼一瞧便覺得奇怪:“這幾位兄弟怎的有點陌生?”話音未落便被船頭的姜不語一刀砍落了腦袋。

水寨建在燕子蕩深處的一處塗灘上,塗灘之上全是被河水沖刷的亂石,而亂石灘上建著些簡陋的木屋,也不怪隔得幾年朝廷剿匪不能盡除,每年水位高漲之時塗灘便被水位線蓋住,一幫水匪們便在船上以河為家,而水位淺時則回到塗灘生活,也算半個居無定所,行蹤飄忽。

姜不語帶著五六百青壯沖上塗灘,親衛營如同惡虎撲羊,平日在河道內橫行慣了的水匪們對上真正在戰場上磨礪過的將士們,猶如烏合之眾的雜牌軍遇上了千錘百煉的正規軍,打個照面便丟了性命。

姜嵐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姜不語正滿身血跡清點戰俘,柳一飛自感在水匪窩裏受辱,趁此機會逮著打過自己的水匪暴揍,那幾名水匪身上都有傷,於是他自己出被濺了一身的血。

直到無為車行的夥計開始打掃戰場,吳易琨才被保護他的夥計從艙裏放出來,他踩著塗灘之上的亂石一路走過去,但見沿途處處是血跡,還有水匪的屍體。

半死不活的都被拖到了一處,活蹦亂跳的綁在一處,大寨主胡老大毛發旺盛遮住了五官,只露出額頭與一雙狠戾的眼睛,如同他死去的弟弟胡老二一樣,對姜不語充滿了恨意。

吳易琨無意之中撞上胡老大兇神惡煞的眼神,好像被林間覓食的野獸盯上,渾身都不舒服,他打了個冷戰,幾步過去站在姜不語身邊,見她對胡老大的眼神視而不見,正派人清理登記水匪老巢裏搶來的東西,無論是女子首飾還是男子配飾全都一樣樣裝在船頭的空箱裏,他才有點安全感。

“登記這麽細做什麽?”

姜不語冷意森森的目光掃過兇狠的胡老大,殺意如有實質,在她凜冽的目光之下,殺人如麻的胡老大總算扭過頭轉開了目光,她向吳易琨解釋:“這些水匪身上各個背著人命,他們身上或倉庫裏的東西於旁人來說無關緊要,但有可能是無辜死難者的遺物,若能交於府衙找到失主的家屬,或者於無辜死難者的家屬也是一點安慰。”

“姜爺仁義!”正如姜大爺先前諷刺,出事之後吳易琨只想著吳記要賠多少銀子,卻從未想過死難者家屬的心情。

許多人行船在外,與家人音書不通,忽然有一天便失去了蹤影,回歸無期,而家人等待了一年又一年,始終等不到親人回家,或許便是貨物被搶,自己與所帶仆從皆命喪水匪之手,陰陽兩隔。

若非水匪們下手之前不曾事先打探,陰差陽錯抓到了姜大爺的表兄,換個人被劫,恐怕這次吳記還是賠錢了事。

吳易琨內心湧起一點愧意,正不知說什麽好,揍完了水匪的柳一飛帶著一身血跡過來,向姜不語請求:“表弟,我被關的地方還關著不少人,其中有位兄台還是讀書人,要不要一起救了?”

“帶路去瞧瞧。”姜不語先走,吳易琨緊隨其後,也想去瞧瞧有沒有吳記夥計。

這幫盤踞在燕子蕩的水匪約摸有六七百人,他們住在簡陋的木屋裏,在塗灘最裏面建了一整排木屋,大約十來間,裏面全關著人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