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添亂吧你們!”姜大爺外表和軟, 在手下人面前倒很有威嚴,魁梧的中年漢子被她訓的直縮脖子,她問道:“怎麽回事?”

車行的一名夥計似乎被這幫人氣得狠了, 指著對方罵道:“他們太過霸道, 我們來碼頭接貨, 他們堵著不肯讓道,還罵我們車行搶他們生意……”

姜不語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不是三令五申說過不許打架的嗎?你們是皮子癢了, 準備讓我給你們松松皮子?”她久已不用武力鎮壓這幫家夥,選擇更為溫和的方式改造,沒想到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鬧事了。

車行夥計委屈道:“他們罵我們就忍了,可他們竟然敢罵到爺頭上!”是可忍, 孰不可忍!

柏潤:……就你們剛剛打架後退, 把主場讓給姜大爺的行為, 實在很難相信這場架是為著維護姜大爺而打起來的。

不過姜大爺似乎很好騙,威嚴的目光瞬間就柔和了下來, 宛如看著孩子胡鬧又不忍心責備的家長一般, 嘆口氣道:“罵我又不會掉塊肉, 怕什麽。”

夥計梗著脖子:“那可不行!”

無為車行這幾年遍地開花,主打押鏢送貨客運傳信等各種業務, 凡是跑腿的只要出得起價錢都會接單;而坐過無為車行的客戶都盛傳他們家的車夫技術高超,馬車一點也不顛簸;至於貨運方面也從來沒出過岔子,押鏢送貨若出問題都有風險賠付金;更別提傳信速度以快而聞名。

江南水路四通八達, 以吳記船行為首,家大業大船只最多, 從中小型船只到大船都有, 主做河道運輸的生意。

原本兩家井水不犯河水, 但隨著無為車行的生意越鋪越大, 信譽度越來越高,吳記的不少生意都被無為車行搶了去。

這個月有好幾單貨運的生意原本都屬意吳記,結果吳記的夥計態度傲慢,引得客戶臨時變卦選了無為車行,兩家夥計在江都碼頭相遇,吳記夥計尋釁找茬,無為車行的一幫漢子們聽著他們嘴裏不幹不凈原都忍著,結果他們竟然辱及自家主子,自然不肯幹。

姜不語從羅漢堆是提起一名船行的夥計放下來,吩咐道:“既然打起來了,去請你們東家過來,不如兩家坐下來商議一番。”

那夥計挨了一頓打,嘴裏不幹不凈一溜煙跑了,無為車行的夥計們氣得揚起了拳頭,恨不得追上去打人,在姜不語輕飄飄掃過來的眼神之下縮了回去:“他……他欠打!”

姜不語:“我看是你們欠打!”她站在自家夥計面前,數落這幫不長記性的:“說過多少次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收起你們身上的煞氣,誰若是還想打架,回菜園子裏挑糞去!”

柏潤抱著麟哥兒只覺得有趣,無為車行這幫漢子們生起氣來一臉兇樣,但被姜大爺指著鼻子訓,各個乖的跟小綿羊似的,還討好的朝她傻笑:“大爺息怒!息怒!下次再也不敢了!”

姜不語:信你們才有鬼!

四年時間,幽州與北狄互市貿易已經很是成熟,而幽州軍也面臨著大換血,上年紀的軍中士兵退下來之後,少部分解甲歸田回鄉生活,大部分經秦寶坤的手分派到姜不語名下各個產業效力,無為車行只是其中之一。

軍中退下來的士兵們多年征戰,皆是兇性難除,一言不合便要動粗,但落在姜不語手中,有的是辦法降服。

姜不語也並非常年窩在揚州,而是在江南西路與東路四處考察,最開始創立無為車行的時候,姜麒也跟著她到處跑,連丫頭們都鍛煉出了半個時辰收拾行李打包小主子就能出門的行動力。

她每到一地開車行,總會順手買幾畝良田,或種些瓜果菜蔬或種些時鮮花草,全由無為車行的人打理。車行有條不成文的規定,若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對著客戶無禮,便被罰去幹活,白日挑糞種田,晚間有先生教習讀書識字,學習大淵律法,待得一季作物成熟,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了,方能繼續回到車行。

士兵們常年握刀*槍兵器,皆是粗手粗腳十根手指伸出來跟樹杈子似的,地裏挑糞侍弄田間作物還能勉強應對,提起毛筆好像有千斤重,柔軟的筆頭專與他們作對,寫出來的字不是墨團團便是喝醉了酒東倒西歪的模樣,不堪入目,與後來麟哥兒開蒙的水平不相上下。

姜大爺這些年修煉的一副笑模樣,和氣生財常年掛在嘴上,連管教手下也多客氣有禮,但執行起挑糞讀書回爐重造的規矩毫不容情,真有逃避懲罰的抓著再揍也不遲,先禮後兵也算剛柔相濟,效果顯著。

許多軍士年少離家,在軍中度過半生,除了練習殺敵的本領,逞勇鬥狠服從命令,早已忘了普通老百姓平淡安定的生活是什麽滋味了。

不少人在田間地頭點面耐下性子守著一季作物從發芽到成熟,對著田裏作物蓬勃的生命力品嘗到了生之喜悅,漸漸消磨了殺氣,再多背幾個月律法,回到無為車行多會脫胎換骨,換一副和氣生財的面孔,至少表面看起來便是市井間尋常討生活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