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恪出門只帶了兩名親衛, 坐騎不及三人神駿,連個影子都不見,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到底被睚眥必報的世子給追上, 將李恪一身寶藍色的騎馬裝給弄的淋淋漓漓一身獸血, 連馬帶人都沒個幹凈。

“阿默,快來幫我!”李恪被鬧騰不過, 只能向同伴求助。

金不語笑著阻止:“阿默別過來!”李恪被整的狼狽,她心中惡氣出了不少,極為開心。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

兩人打鬧追逐, 獨孤默兩不相幫, 遠遠袖手老實認輸:“我也不是世子的對手。”

金不語大笑:“這才是聰明人。”

李恪差點氣的從馬上掉下來, 卻見世子朝天射了一箭,正要嘲笑她亂放空箭, 仰頭看時, 從天而降一只血赤糊拉的大雁, 狠狠砸進他懷裏,血點子濺了他一臉。

“你——”李恪怒目而視。

“人家是天上掉餡餅, 你是天上掉大雁,還不高興?”金不語笑著調侃,壓根不將他的怒氣當一回事。

李恪跟泄了氣的風箱似的, 甚至有點後悔一路之上不遺余力的得罪了這潑皮,結果被打擊報復。

他的箭術在皇子裏面算是不錯了, 但與軍中神射營的好手尚有差距, 何況是百發百中的金不語, 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打擊報復回去毫無希望。

到得最後, 世子幹幹凈凈如同走馬踏春,只背上的箭囊空空如也,連獨孤默的箭囊都支援了她,反而是李恪沒射幾次,但馬上卻被迫吊著許多帶血的獵物,臟的不成樣子,還被她嫌棄:“李公子出來打獵,反而弄的好像到了兇殺案現場,你這身手啊,還需得再練練。”

鄧利雲他們打馬趕上,聽得這話不免湊趣:“世子何不將人帶去幽州大營磨煉磨煉?”

李恪:“……”這都是一幫什麽人呐?

到達溪邊收拾獵物,金不語提著只兔子要去處理,對李恪更是大加嘲弄:“李公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離了人侍候恐怕要餓肚子吧?”

李恪自見識過世子的箭法暗暗心驚,知道這人是有真本事,反而態度有所收斂,竟覺得她恃才傲物些也情有可原。大抵有本事的人都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此刻賭氣提了一只灰色的兔子便跟著往溪邊去:“誰生下來就會的?”

態度倒是不錯。

金不語沒想到對她一向惡感十足的六皇子竟然態度有所軟化,大為詫異。

李恪的侍衛好容易追上來,哪能見得自家主子幹這等粗活,忙道:“公子,讓屬下來吧。”被他一腳踹開:“滾!”

獨孤默眼含笑意,撫額嘆息。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幼稚!

李恪以往打獵,都是坐著等吃,還從未親自處理過獵物,上手便知不易,見金不語輕巧將一只兔子脫的光**溜**溜的,又不好開口請教,反倒是世子瞧出了他的窘境,手把手教他。

在世子的幫助下,李恪頭一回將一只兔子剝了皮開膛破肚清理幹凈,雖然過程血腥味道難聞,但心中難捺得意:“這等小事,如何難得了本……我?”

金不語笑著在他面前摞起六只兔子:“既然如此,那就多練練吧!”

李恪:“……”誰給的狗膽,竟敢指使他?

他擡頭瞪著金不語,對方居高臨下使喚得特別自然:“李公子養尊處優,令尊難道不是讓你來幽州體驗民生疾苦的?些許小事都做不到,說什麽磨煉?”

李恪:“……”

李恪竟無言以對,氣的埋頭幹活發泄。

獨孤默忍笑,上前要幫他:“我也來洗吧?”被金不語扯著腰帶提了起來:“你又不會做,添什麽亂?一邊乖乖坐著,一會烤肉給你吃。”

李恪越想越不平衡:“阿默為何不用做?”

金不語提著只野雞子蹲下處理,頭也不擡理所當然道:“他的那一份我做就好了。”

鄧利雲等人排排開在溪邊各提了獵物收拾,以往出來打獵都是世子負責打獵物他們負責清理,若是袖著手等下人做要被世子踹到溪裏罵的,漸漸也都練出來了。眾人與世子跟李恪隔的有些遠,邊處理獵物邊互相嘀咕:“世子與這位京裏來的李公子不對付吧?”

“你們也瞧出來了?”

“難道世子去京裏受氣了?”不然世子何至於要特意整他?

他們與世子廝混的極熟,對她的脾氣也了解一二,一猜便猜到了點子上。

李恪平生頭一回受此大辱,但也發現離開了京城那個是非窩,在金不語跟她的這幫兄弟們中間,剝去了皇子尊貴閃耀的外衣,他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金不語。箭術與騎術已經是公認的手下敗將,等到發現肉架起來烤在火上,大家各自坐在一處聊天,唯有金不語紮起袍腳挽袖站在火前烤肉,下巴都要驚掉了:“他、他、他烤?”

獨孤默對這種事情早習以為常,面上還顯出一種懷念的神色:“當初世子重傷,帶著我從北狄逃回來的時候,沿途都是她在烤肉,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肉。”他的目光好像粘在烤肉的世子身上,帶著說不出的驕傲:“有時候我不免要想,世子應該是那種無論丟到多惡劣的環境裏去,都能笑著活下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