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金守忠可能也覺得自己接二連三讓長子占了嫡子的功勞, 有些說不大過去,以前是他小瞧了嫡子,總覺得她已經被養廢, 沒想到她連連立功, 可見骨子裏流著姜氏的血液無法抹煞, 便要用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讓嫡子對出讓功勞毫無怨言。

“親兄弟之間,本就應該守望相助, 家族繁茂由此而來。你前程早定,可你大哥與三弟將來就難說了。為父疼愛你們兄弟三個的心情是一樣的,只是……五個指頭伸出來也有長有短,你兄弟們及不上你的才幹本事, 總要你幫襯一把。”

金不語腦子裏冒過牛夫人那幽怨的台詞: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 現在新人勝舊人, 叫人家牛夫人。

她將牛夫人體自動轉換為世子版本——以前打人家的時候叫人家孽障逆子廢物,現在想占便宜就誇人家才幹本事一樣不差, 無恥狗賊!

金不語對金守忠的厚顏無恥嘆為觀止——怎麽有人能把道德綁架玩的這麽溜?

“父親說的是。”她笑的渾若無事:“是啊, 我與大哥……本來就是親兄弟!”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 金不畏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金守忠聽不出嫡子話中的諷刺之意,還欣慰於兒子們兄弟友愛:“你大哥也快要成親了, 若是官職能再往上升一升,也能讓妻子在娘家多幾分體面。”

金不語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親親熱熱對金不畏說:“父親對大哥的前程殫精竭慮盡心謀劃, 還真是親生的孩兒!大哥將來可一定要好好孝順父親!”

金不畏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袋後面的包好像更腫了, 更疑心孫春愈被世子劫走, 又懷著僥幸心理覺得不會那麽巧。

世子的脾氣可不大好, 若是抓到了孫春愈, 不當場發作已經是便宜了他,難道還能被定北侯壓著將功勞讓給他?

金不畏自知道孫春愈的來歷就跟熱灶上的螞蟻般片刻不得安寧,再加上那老無賴已然失蹤,就連金守忠替他占來天大的功勞都不覺得有多喜悅了,腦子裏存了事反而顯得木木呆呆,他甚至於心虛的都想推辭金守忠的好意:“父親,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

“算什麽算?請功的折子都遞了上去,難道你讓為父撤下來?”

金守忠懷疑長子上次受罰挨打,一同受刑的竇路當場打死,給長子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遇到好事竟然都往外推,就更要撫慰孩子受到驚嚇的心靈了。

他柔聲開釋:“世子啊,以前的事情都是竇路那廝挑唆,你與你大哥是親骨肉,且不可中了別人離間之計,壞了骨肉親情。不畏啊,還不謝過你二弟?”

金不畏頂著金不語嘲諷的眼神心虛的向她行禮:“多謝二弟!”疑心世子知曉內情,卻又不敢探問,心裏七下八下撲騰個不住,宛如揣了只活物在懷裏,煎熬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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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兩日,朝廷特使前來,當眾宣讀聖旨,除了嘉獎挾持了人質回營及與北狄人談判的金不畏勇猛無畏,還有賞銀若幹,官職也從六品校尉升為五員遊擊將軍。

旨意傳開,全營嘩然。

蔔柱首先忍耐不住,嚷嚷了出來:“侯爺,是不是搞錯了?挾持人質、跟北狄談判的不是世子嗎?怎的變成了大公子?”

沈淙洲知道侯爺疼愛長子,但沒想到疼的如此離譜,他不由想起上次與金不語的爭執,世子自此之後便漸漸疏遠了他。他當時還想著以後再解釋,結果兩人都忙,也沒尋到合適的時機,現下也忍不住了:“侯爺,怎能讓大公子冒領世子的功勞?世子為此受了重傷不說,還坐了牢,差點丟了性命,讓世子聽到此事,心裏會怎麽想?”

柴滔也覺得有些離譜,請功折子是定北侯所奏,不由詢問:“侯爺,眾所周知,帶人質回來及談判全都是世子的功勞,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頂著營內諸位將軍質疑的眼神,金守忠老臉難得一紅,但疼愛長子的心理終究占了上風,厚著臉皮向諸將解釋:“……世子敬重長兄,想著不畏也快要成親了,官職應該升一升,便主動提出願意將自己的功勞記在兄長頭上!”

萬喻掌營中刑罰,不贊同金守忠的舉動:“侯爺,拿命搏來的功勞,怎麽能說讓便讓?軍中法令更應嚴明,令行禁止賞罰分明,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能冒領功勞吧?”

蔔柱性子耿直,說話毫無顧忌:“莫不是侯爺以父親的威嚴逼世子了?不然前腳世子被關起來審問殘害同袍冒領功勞,後腳世子的功勞就被長兄占了,這……合適嗎?”

他說出了營裏不少人的心聲,特別是步兵營跟先鋒營的人聽到此事,更覺荒唐。

崔三陰陽怪氣:“世子被北狄人挑撥說冒領功勞,還差點被毒死在牢房裏,轉頭她的功勞就被大公子貪了,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