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世子爺回了一趟家, 隔一日再見獨孤默,都覺得自己好像迫害未成年的資本家——少年郎雙眼全是紅血絲,還掛著倆黑眼圈, 活脫脫一只國寶。

她拎著醬肉跟點心坐在書案一角, 對沙盤的進度驚喜不已:“今晚是不是就可以演練了?”

獨孤默做的沙盤很是細致逼真, 山川河流都有,還有松枝插起來的山間密林, 掃一眼便能對地形知道個七七八八。

少年郎正在做最後的修整,擡頭看到世子爺,頓時露出獻寶般的笑容:“世子爺來看,馬上就完工了。”還是有遺憾:“這個沙盤除了按照幽州堪輿圖來做, 有些地方我還參考了從前讀過的遊記裏對於各州府的描寫。但也不敢有太大改動, 遊記都是寫傳記的作者個人觀感, 還是不能拿來做軍事沙盤的。要是將來有機會能夠親自跑一趟,我應該能做的更為逼真了。”

金不語拆開油紙包遞過去:“高媽媽準備的醬肉, 來吃兩塊?你再不吃都被別人搶了。”

賈三在門口探頭探腦, 嘴裏塞的滿滿當當, 還要為獨孤默邀功:“世子爺,阿默自昨兒您走了之後他就沒合過眼, 我都怕他暈過去。”講完深藏功與名,又躲到門外去吃肉了。

金不語感慨的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小孩兒,這麽著急做什麽?”

獨孤默咬了一口醬肉, 忽然悶聲說:“我聽說侯爺在營裏下了命令,世子爺在營裏每十日一輪轉, 步兵營裏都是近身搏命的招, 可別的營裏就未必了, 還是早點做出來的好, 免得誤事。”

誰都知道金不語從不曾在軍營裏長久呆過,也不曾上過戰場,外人都只知道她常年縱情酒色,能在步兵營裏一鳴驚人雖然讓人意外,卻也不算在幽州大營裏立穩了腳根。

獨孤默前幾日在營裏見到了同批流放至幽州做苦役的犯人,那幫人衣衫襤褸面有愁苦之色,別說衣食溫飽了,便是連世子爺的坐騎小白龍的待遇都比不上。

他回來後深受震動,對世子爺收留他的行為感激不已,下定決心要盡快將沙盤完工。可惜世子爺從來都不是什麽正經人,還慣會煞風景,在他滿懷感激的時候,狗世子緊握住了他的手,一副流氓腔調說:“阿默為爺不分晝夜的忙碌,真是讓爺恨不得以身相許呢!”

“世子——”獨孤默滿懷感激日夜辛苦,沒想到就換來這麽一句不正經的話,頓時氣的抽出自己的手,忍不住說了一句真心話:“步兵營裏的人怎麽沒把你打死呢?”

讓你不學好!

讓你調戲人!

“是啊,他們怎麽沒把爺打死呢?”金不語笑的眉眼生花,不改風流本色:“難道是因為知道爺房裏還有阿默這樣的美少年巴巴等著?”

獨孤默記得京都有那不學好的紈絝暗中豢養孌童,他以前聽到傳言都當清風過耳,現在懷疑世子爺有見不得人的癖好,肚裏不知道罵了多少聲“狗世子”,腳下卻連退了好幾步與之劃清界限,還氣嘟嘟申明:“說話歸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狗世子恬不知恥的問了一句:“不許動手動腳,那動嘴可以吧?”

獨孤默作為京中出了名潔身自好的少年郎,房裏連通房丫頭都沒有,就算收到小娘子們強扔過來的香囊荷包也是交給小廝處理,通常只要他板起臉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那些小娘子們便知趣的不再纏上來,個別上來搭訕的也被他的冷臉嚇退,何曾見過狗世子這般死皮賴臉的人物?

“你幹什麽?”少年郎羞惱的瞪著不要臉的世子爺,連耳尖都泛起了紅色。

狗世子捧腹大笑:“我幹什麽?跟你說話啊?難道還能用嘴幹什麽?”她笑的促狹:“阿默你想到哪裏去了?”

少年郎整張臉瞬間都燒透了,咬唇瞪著她,好像生怕下一刻自己再說錯話讓世子逮著把柄取笑起來。

不會看人臉色的世子爺越笑越大聲,招的門外啃點心醬肉的賈三探頭探腦看進來,不解眨眼的功夫這兩人又在鬧什麽故事。

很快定北侯身邊的人來傳話,召金不語過去。

“你們自己吃吧,我去去就回。”

金不語一見獨孤默窘迫的模樣就想逗一逗他,她那幫狐朋狗友們全都過的肆意瀟灑不要臉皮,被取笑還能反嘲回來,難得遇上獨孤默這種一逗就耳尖紅了的純情少年郎,也實在太好玩了。

她帶著笑意走了,賈三卻抱著醬肉油紙包坐在門口台階上全無胃口,見獨孤默也跟了出來,招呼他過來坐。

獨孤默見他一臉凝重,雖然還惱恨狗世子調戲他,可還是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事發生?”

賈三抱著油紙包憂心忡忡:“就是不知道要發生何事才憂心。”見獨孤默一臉懵懂的模樣,他解釋道:“世子如果一直花天酒地渾渾噩噩下去,侯爺還能容得下他。我們幾個私下猜測,侯爺讓世子來幽州大營,肯定不安好心,說不得便是想讓營裏的人看看世子有多無能,到時候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整治他了,不然為何世子一進營便將人安排進了跟竇大將軍的營裏?誰不知道竇路跟大小姐和離,都是世子為長姐出的頭?偏偏世子在步兵營裏紮了別人的眼,接下來只有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