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不語進去片刻功夫,院子裏傳出來幾聲悶哼,在外候著的少年興奮的猛拍他的肩:“放倒了放倒了!”他只差在巷子裏手舞足蹈了:“我叫辛慚,你可以叫我阿慚,磨了我阿兄好幾個月,頭一回跟世子出來玩。”

獨孤默的三觀受到了震蕩:“你管這叫玩?”

主子不靠譜,帶出來的親衛們都不大正常。

辛慚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快樂的點頭:“世子說反正他也不幹正事,有空就帶大家出來玩玩。”

玩玩?

世子玩的可真廣泛!

獨孤默心道:世子放著好好的書不讀,偷跑出來捉北狄細作,他算是見識了學渣逃課的方式,果然多種多樣。

他們在外面候了沒多久,黎傑便親自來開門,將兩人放了進去,探頭朝巷子裏瞅了好幾眼,見空無一人,於是放心的拴上了門。

院子裏的積雪未曾清掃,更能直觀的感受到剛才世子進來的動靜,地上躺著個中年漢子,旁邊還有傾翻的木桶,裏面盛著的大約是熱水,融化了一片積雪,那漢子暈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院子裏還有另外兩名親衛,正在四處尋找機關之類的東西,順便巡邏。

黎傑笑著帶兩人往主屋過去,本來院子就窄小,攏共也沒幾間房,從大門進去沒走幾步便到了主屋,主屋門大開著,透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類似於在糞坑裏蒸浴,臭味被熱氣蒸騰而出,令人窒息。

獨孤默捂著鼻子躊躇不前,被辛慚拖了進去:“快快快,瞧瞧熱鬧去,聽說世子審人很好玩。”

穿過正堂,果然在內室見到了聞銘,大胖掌櫃癱坐在浴桶裏,身上蓋著件濕透的外袍,露出兩邊肥碩的肩頭,一邊肩頭之上有紋上去的巴掌大的狼頭。

金不語翹著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吊兒郎當的說:“聞老板,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北狄人,小爺今日不虛此行啊!”

聞銘一臉警惕的坐在浴桶裏,臉上還有挨過打的痕跡青紫,中年男人滿懷恥辱漲紅了胖臉恨恨道:“金世子,聞某沐浴之時你強闖進來,未免有失禮儀。”

金不語笑的愜意:“如果不是在聞老板沐浴的時候闖進來,小爺幾時才能知道你出自天狼部族?”她湊近了打量聞銘的長相:“奇怪,如果不是你肩頭的天狼部圖騰,一般人很難想象到你會是北狄人。不過眼珠子帶一點微微的褐色,不仔細打量根本注意不到。幽州城裏也有漢狄混血的孩子,你的北狄樣貌並不顯眼,其實如果不是你自己冒出來,本世子還真注意不到你。”

聞銘不解:“你幾時注意到我的?”

“半年前吧,我有事離開幽州,路過你家客棧的時候,剛好有個小孩子差點被馬車撞了,你順手救了一把,孩子年紀小,出城的時候念叨著,伯伯的手心好硬,我便開始懷疑你是骨頭硬,還是手心有繭子,特意送進來一個小夥計,就為了調查你掌心的繭子。”

辛慚悄悄捅獨孤默:“世子說的是我阿兄,我阿兄在聞記客棧的廚房裏窩了半年,臉上熱出一臉的痘,喜歡他的阿雲姑娘嫌棄我哥越來越醜,身上還有股油煙味,就轉頭嫁給了隔壁的吳二哥。”

獨孤默:“……”誰能想象得到定北侯世子金不語,外間傳的風流紈絝,因為一個孩子的童言稚語而留心城內一家客棧的老板。

她平日到底是在外尋歡作樂還是暗中做些別的事情?

聞銘長嘆一聲:“天意如此!”

他在幽州城內做了十幾年的細作,沒想到一念之仁,卻讓金不語注意到了,暴露了自己。

“你待如何?”

“不如如何啊。”金不語慢慢坐直了,笑的不懷好意:“就是想借你的客棧一用,不知道聞老板肯是不肯?”

聞銘在城內客棧開了多少年,除了接待來往客商,主要的作用便是北狄天狼部在幽州城內的聯絡據點,交到金不語手上,誰知道她會弄出什麽禍事來。

“我若是不肯呢?”

金不語慢騰騰從靴子裏掏出一把短短的匕首:“那就對不住了,我只能送聞掌櫃去見你們天狼神了。”

聞銘:“……”

她猜測道:“你母親是漢人吧?”

聽到她提起母親,聞銘急了:“你不能殺我!”

金不語慢慢把玩著匕首,刀刃露出寒光,她好像玩的不大開心:“給個不能殺你的理由?比如說你娘還在天狼部等著你?這種理由不成立,幽州大營每年出征的兒郎們哪個不是父母妻兒在家守望?怎的你娘便格外與眾不同些?”

聞銘:“當然不同,我娘是大淵送去和親的公主。”

金不語:“大淵和親的公主……我還沒出生時候的事呢,還是先帝的公主,不是早就死在天狼部了嗎?”當年太*祖皇帝初初立國,內亂未平又添外患,北狄趁機想要侵吞大淵國土,兩方打的很是艱難,後來派兵和談,以和親收場,算是暫時平息了北境的亂局,而那位送出和親的便是太*祖皇帝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