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定北侯生辰,蘇溱溱作為實際意義上的侯府女主人,早早便忙的腳不沾地,好些日子都沒睡過囫圇覺了。

雖然這幾年金守忠的生辰宴年年擺,但她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幹,總也不能拿舊例來糊弄賓客,於是從宴客的名單、菜色、男女賓客的起居坐臥更衣消磨時光之處,都琢磨了個遍。

至於本城的唱戲班子更是宴會必備。

哪知道賓客入席,她在後院忙著招呼女眷,前院小廝來報,說是半個月前請的幽州城內小香蘭的唱戲班子遲遲未來,他們戲班子裏的人來告罪,班主小香蘭昨晚就上吐下瀉,兩腿都軟成了面條提溜不起來,此刻還在舒觀雲的醫館裏躺著呢。

蘇溱溱大怒,邊走邊罵小廝:“你們都是怎麽辦事的?明知道小香蘭生病了,還不盡早來報我,非要等到賓客都來齊了才來拆台?”

小廝面上不見驚慌,反而寬慰她:“姨娘不必著急,幸虧世子從蘇州采買了一班戲子,這些日子聽說就關在別院裏練習,此刻已經裝扮上了,只等前面宴席撤了就可以開唱了。”

這時節男女大防並不算嚴苛,宴客之時男女分席而坐,但聽戲之時男女卻可以混坐,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怕橫生枝了。

蘇溱溱對金不語的警惕之心從未松懈過,當下狐疑道:“別是世子又起什麽幺蛾子了吧?”

小廝是她的心腹,笑的諂媚:“小的來回姨娘之前已經去後台看過了,那些戲班子裏的人正忙著妝扮,班主還說世子賣了他們戲班子回來,這是頭一回上台獻藝,一定不能丟了世子的臉。”

蘇溱溱冷笑:“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只能在這些小道上下點功夫了。”

小廝知機,立刻便捧她:“世子哪裏比得上咱們大公子,跟著侯爺進入軍營,忙的全是正事,將來必是棟梁之材!”

蘇溱溱心裏舒服了,便不再著急去處理戲班子的事情,還頗為自得——自己生的金不畏在軍營與侯府皆立住了足,世子又如何?還不是被她兒子擠的幾無容身之所,只能在外面花天酒地消磨時光。

一時宴罷撤席,男女賓客更衣稍作歇息,便趕往水榭去聽戲。

蘇溱溱陪著幾位將軍夫人共同前往,時不時還要同萬夫人親切交流幾句兒女嫁娶經驗,再對世子的婚事抱怨幾句:“侯夫人早早過世,我們侯爺又是個一心為公早晚不進家門的主兒,我這個做姨娘的還能怎麽辦呢?可不得多替世子留心。”她誇贊道:“我瞧著夫人的芷柔就極好,也不知道說親了沒有?”

萬夫人笑的謙和:“我這個女兒倒是極好的,性格剛毅不同於一般嬌嬌弱弱的女兒家,凡事自有主張,最不喜別人替她拿主意。我總想著女兒家嘛,嫁個夫郎也得自己中意,否則日子過起來有什麽趣味?”

蘇溱溱猜度她的意思,這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她心裏厭惡萬芷柔的刁蠻任性,心道:什麽性格剛毅,分明就是個潑婦,上次打的我的不離身上都是鞭痕,這種潑婦也就世子能娶,便是倒貼兩百擡嫁妝,我兒子也瞧不上!

但面上卻還要表現的極為歡喜的模樣:“芷柔那孩子最是講道理。”用鞭子講道理。

幾位夫人已經先後踏進水榭,台上已經有戲子在暖場,金守忠與幾位將軍已經坐在了前排,緊跟著便有人引了夫人們入座,隨後便是年輕人四散坐了下來,蘇溱溱打眼一瞧便有些不舒服。

金不言在拜壽的時候才被請了出來,送完了賀禮以身體不舒服回了世子院落,連宴席都未參加,剛剛被世子的人扶了過來,坐在了角落裏,緊跟著沈淙洲也坐在了她旁邊,惹的竇夫人左一眼右一眼的剜著前兒媳婦,她卻好似渾然未覺。

金不棄與萬芷柔也不知道是在賭氣還是約好了,齊齊坐在了金不言左右,眼神卻不斷窺著同桌的沈淙洲。

蘇溱溱眼角直抽,心裏瘋狂大喊:不會吧不會吧?!萬芷柔這個潑婦中意淙洲?

她要跟我的不棄搶淙洲?!

臭不要臉的丫頭,自己什麽性子不知道嗎?!

礙於萬夫人就在她旁邊,不好顯露的太直白,只能強笑道:“芷柔這是……許久未見不言,去跟她大姐姐打招呼?”

萬夫人性格直爽,從來也不覺得自己的女兒太過跋扈,只怕萬芷柔性格太弱嫁出去會被婆家欺負,當下笑道:“應該不是,她應該去找淙洲請教鞭法去了。”

沈淙洲之父沈淮安生前與萬喻關系不錯,當年若不是金守忠收著他,說不定他就要被萬喻給收養了。

蘇溱溱:“……”

台上暖場的戲子已經退了下去,後台鼓樂聲起,有聽過南戲的已經交頭接耳:“是《麻姑獻壽》,也不知道麻姑的扮相美是不美?”

簾子掀起,裝扮停當的麻姑裊裊婷婷從後台走了出來,金不語正站在金守忠椅子後面,當著幾位將軍的面難得討好賣乖:“父親,這是兒子從蘇州采買來的戲班子頭一回登台,特為父親祝壽,已經關在別院裏排練了好幾回,就算唱的不好,還求父親別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