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淙洲聽到和離消息過來的時候,還帶著鄧利雲的次兄鄧嘉毓。

守門的小廝見到他二人,一邊使眼色讓人飛速跑去通知世子,一邊陪著笑臉相迎:“沈少爺來的正是時候,世子正在前廳為大小姐擺酒去晦氣呢。”

不同於侯府成員復雜,既有姜氏舊仆,還有金守忠與蘇溱溱這些年陸續安排進去的人,金不語的別院承襲姜氏祖產,所有使喚的人皆是姜氏舊仆與親衛,她在別院倒比在侯府更要舒適自在。

沈淙洲疑惑:“大小姐可還好”

小廝滿不在乎道:“有世子在,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不同於外界對於金不語的評價,別院的人對自家小主子有種盲目的信賴:“沈少爺您看著點路。”

已是掌燈時分,別院裏能在院子裏跑腿侍候的都是練武之人,為著練習夜視能力,倒省了燈燭的麻煩。金不語時常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在別院招待朋友的機會少之有少,只是今日恰逢金不言和離,帶著自家姐姐去外面舒散還不如在別院來得自在,才有此夜宴。

沈淙洲來姜氏別院的機會少之又少,而鄧嘉毓是頭一回來,走的一腳高一腳低,也虧得積雪未融,路旁樹上屋頂皆有雪光借道,才不致於跌倒,甚至懷疑世子手頭緊才省了別院的燈燭錢。

小廝引著二人一路去了宴客的花廳,遠遠便能瞧見燈火燭光,裏面歡歌笑語,也不知道金不語哪裏弄來的絲竹班子,隔著一個院子吹拉彈唱,管弦之聲隔著夜空傳了過來,既不會擾了席間的談話,又添了幾分雅意。

傳菜的小廝在院裏跑的飛快,全然無懼夜路不平,迎面撞上剛剛出來的同伴,兩人在雪夜的微光之中眼瞧著便要撞上去,卻險而又險的避了開去,竟是連盤裏的菜湯都不曾灑了。

鄧嘉毓瞧的目瞪口呆:“沈兄,世子這是哪裏找來的雜耍班子裏的人?”不然傳個菜何至於弄的跟演雜技似般驚險?

沈淙洲上一次進別院,還是金不言出嫁之後,世子數日不見,蘇溱溱向定北侯進言,說世子在如意館尋歡數日未歸,他尋了一路,最後才找到了別院。

二人還未到花廳,廊下便有人喊道:“掌燈——”仿佛軍中號令,那燈火便如同夜風之中次第開放的花朵,以花廳為圓心向著四下蔓延開去,整個廳院很快便亮了起來。

金不語帶著酒氣搖搖擺擺從廳裏笑著迎了出來:“沈大哥來了?”從她身後忽啦啦湧出來四五個兒郎,七嘴八舌喚著沈大哥,內中一人傻呼呼問:“沈大哥旁邊那人……怎的有點眼熟?好像我次兄啊。”

鄧嘉毓很想轉頭離開,假裝不認識這蠢貨,但最後從花廳裏走出來一人霎時便讓他停了呼吸,到底也只是喝罵了一句:“鄧利雲,你皮子又癢了”

金不語細瞅頓時頭都大了,一個沈淙洲已經愛叨叨,外加他的至交好友鄧嘉毓,說教的威力簡直要乘以數倍。

如同她與鄧利雲臭味相投愛玩樂,沈淙洲與鄧嘉毓能做多年好友,便是人以群分的最好寫照,兩人都是同樣愛說教的古板性格。

鄧利雲的酒頓時被嚇醒了一半,揪著金不語的胳膊不肯松開:“完了完了,我次兄來逮我了,兄弟救我!”

金不語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撫,但鄧嘉毓給幼弟的心理陰影顯然比較深重,這位拿金不語當救命稻草,只差哭出來了,絕望的湊近她耳邊說,:“兄弟,昨兒我在次兄房裏偷了一方硯台當了出去,還未與次兄打過照面。次兄定然發現了,你可要救我,不能讓他逮了我去挨揍啊!”

金不語:“……你不會準備拿當硯台的錢為我接風洗塵吧?”

鄧利雲哭喪著臉:“……這不是年底了應酬多,手頭銀子花的快。”又振振有詞:“也是兄弟你回來的不是時候,送信的又匆忙,你說你要是年後才回來,待我收了長輩的壓歲錢,可不就富裕了嗎?”

“你這是埋怨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啊?”金不語覺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一半,強笑著上前向鄧嘉毓打招呼:“二公子怎麽過來了?定然是沈大哥大半夜的拖了你過來,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二公子可是別院的稀客,你們幾個還不趕緊請了二公子進去?”

石汝培機靈,窺到鄧利雲發白的臉色便知其中有故事,當即與常嶸一左一右上前挾持著鄧嘉毓便往裏拖,還熱情道:“鄧二哥今日可有口福了,世子特意從蘇州帶來的廚子,做的一手好菜。”

鄧嘉毓路過金不言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只匆忙間喊出一聲:“大小姐——”便被這倆小妖怪撮了進去,余光只瞥見金不言忍笑的表情。

她好像喝了點酒,心情不錯,他想。

金不語用得意的眼神向鄧利雲表功:怎麽樣?兄弟夠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