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秦寶坤躬身將竇路三年間在金不語眼皮子底下做的事兒一股腦兒全都講給金不言聽,最後一記重錘是如意館之事:“依世子的脾氣,今日既然在如意館當著所有人的面撕破了臉,便要大鬧一場,為大小姐討個公道。”

金不言多要強的性子,成婚至今無論受了多少委屈,總不肯在弟弟面前哭訴,知道金不語處境艱難,不願意給她添麻煩,就怕她脾氣上來惹下禍事。沒想到一樁樁一件件,金不語全都瞧在眼裏,且私下已經收拾過竇路不止一回,只是對方不知收斂而已。

“世子他……”她不由珠淚紛紛:“誰讓他替我操心的?”

秦寶坤恭敬道:“大小姐不必傷心落淚,屬下來的時候,世子有交待,他還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只要他在世上一日,就要護著大小姐一日,大小姐大可不必忍氣吞聲跟這種人湊和過日子。世子還說,無論如何,他一定替大小姐討個公道,不會再讓姓竇的欺辱。如果大小姐有合離之意,就請隨屬下去軍營,只要旁聽便好,其余一概事由不用管,由他出面與竇家交涉。他還說,大小姐為了侯府的穩定而忍讓,可也不見侯爺做爹的為了女兒的幸福出頭。大小姐大可不必做此犧牲。

金不言早受夠了竇路的嘴臉,只是苦苦忍著,聽得秦寶坤之言,不由起身離座:“……可以合離嗎?”

秦寶坤道:“自然!”他回想金不語使喚黎家哥倆綁竇路那兇殘勁兒,半點面子不給,連件外袍都不肯讓他套上,就那麽當著暴怒的金不畏與看熱鬧的眾人用一條粗麻繩將人五花大綁,跟拖死狗似的拖進了馬車帶走了,便要替自己主子說句公道話:“屬下估摸著世子鬧這一場,也是想讓大小姐合離的,省得再受竇路的氣。”生怕金不言優柔寡斷,勸道:“世子都是為了大小姐過的舒心,萬望大小姐下定決心!”

金不言心中又酸又暖,邊拭淚邊挺直了腰杆吩咐:“來人,收拾收拾我們去大營。”

幽州大營議事大廳裏,定北侯金守忠黑著一張臉坐在上首,下面依次是留在營裏的諸位將軍,從萬喻到蔔柱、柴滔、葉錫元,還有金不言的公公竇卓竇大將軍,均列席參加。

金不語昂首站在廳內,一臉憤恚之色,高聲道:“父親,有你欺辱您的兒女,您管是不管?”她腳邊是被手下從馬車上拖過來,只著裏衣凍的哆哆嗦嗦,嘴巴裏還塞著思思姑娘大紅色汗巾子的竇路,正急的嗚嗚不住,可惜吐字不清,也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麽。

而她身後是暴怒的金不畏,還有金不語的那幫官二代狐朋狗友,營裏幾名校尉,形成一種奇怪的對峙。

“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還有人敢欺負到你頭上?”金守忠黑著臉問道:“世子,到底怎麽回事?”

竇卓面色也不大好看,忍著替兒子解綁的沖動,客氣道:“世子綁了小兒過來,不知道有何見教?”他成婚七年,連生三女才得了這一顆鳳凰蛋,家中夫人疼愛得緊,眼睜睜看著兒子受委屈,心裏早不痛快了,礙著定北侯的面子才沒有拍案而起。

“見教談不上,只是要為長姐討個公道罷了。”金不語無懼竇大將軍的冷眼,將竇路這兩年間偷雞摸狗的事樁樁件件交待清楚:“今日原本是鄧利雲幾人要為我接風,這才去了如意館,沒想到無意之中教我發現,竇路不但包了思思姑娘,還欲將人贖出來,不知道是要接回家去還是做外室。欺辱我長姐至此,是覺得她沒人撐腰嗎?”

帳內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定北侯固然更疼愛蘇溱溱生的兒女,可元配留下來的長女卻也是他的親骨肉,家裏嫡庶尊卑亂了套不要緊,可是出了侯府大門,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婆家欺辱,說不出豈不是打了侯府的臉?

“竇將軍,到底怎麽回事?”

“末將教子無方!”竇卓惱羞成怒,見金不語一副混不吝要將事情鬧大的樣子,便知今日不能善罷幹休,起身去狠狠踢了兒子兩腳:“孽障,你在外面做的好事!”

金不語平日被金守忠罵多了“孽障”二字,有機會見識別人被罵,頓時體會到了金不離與金不棄那種幸災樂禍的心情,她還要在旁落進下石:“早聞竇家門風清正,當初父親才肯許嫁長姐,沒想到長姐的忍讓並沒有換來竇路的疼惜,反而變本加利,還請竇將軍給我們姐弟一個說法!”

誰人不知,侯府大小姐金不言溫柔賢惠,自歸入竇門,上孝敬公婆,下愛護弟妹,三年無所出可也替丈夫納了幾房妾侍,不驕不妒,聰慧大方得體,誰想竟落得個這般田地,反而被丈夫棄如敝履,可有顧惜姜氏血脈與侯府顏面?

蔔柱快人快語,毫不客氣道:“大侄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早知道你對大小姐如此不好,侯爺還不如當初許嫁我兒呢。”他當初也曾替自家兒子求娶過金不言,只是金守忠挑來挑去,許了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