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佩

月芙有些詫異地拾起玉佩, 放在手心裏仔細端詳。

環形的玉面,鏤刻著連綿宛轉的折枝花紋,中間是一只銜著花枝的振翅孔雀, 做工精致, 玉質亦溫潤細膩,鏤刻之處本該棱角分明的地方也都圓滿光滑, 應當是被人常年佩戴撫摸過的。

“殿下,這是給我的嗎?”

她的眼眸亮而剔透,含著幾分期待和甜蜜。

趙恒牽了牽嘴角, 臉上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隨即恢復嚴肅,沉聲道:“弄丟了你的手釧,便用這玉佩賠給你。”

月芙頓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捏著絡子將玉佩懸在半空中,對著燭光仔細地看了好幾眼, 輕聲道:“多謝殿下。”

趙恒沒忍住, 伸手摸了摸她還松松綰著的發髻, 一不小心把用來固定的木釵帶了下來。

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頓時如瀑布般傾瀉, 散在肩上、背後,襯得她身形嬌小,肌膚如雪。

他的手頓了頓,又沒忍住,將五指插進順滑的發絲間,幫她一下一下順著長發,再低頭看著她雀躍的樣子, 道:“這是我八歲那年回京時, 祖母贈給我的。”

月芙看得出來, 他一定十分珍惜這枚玉佩。

當年的姑祖母沈皇後是喜愛八王的。她腦海裏忽然回憶起幾個片段,是姑祖母提起膝下的皇孫時,總不忘誇兩句客兒如何好。

很難想象,在數十個孫兒與孫女中,沈皇後會將一個一年在京中逗留不超過一個月的孫兒一直記在心上。

祖孫兩個也許並不親近,但趙恒一定也是敬重祖母的,難怪他看起來不像太子和鹹宜公主那樣,對沈家人有根深蒂固的厭惡。

趙恒,他也是家族中的一個異類。可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有因此而改變過自己,更不會刻意迎合他們。

聯想至夢境裏,他獨自離開繁華如錦的長安,固執地闖入茫茫的西域大漠中。

濁浪與激流,都不曾將他的意志打碎。

月芙用拇指輕輕撫摸玉面,擡頭溫柔地注視他:“我會好好收著的。”

她說著,起身坐到妝奩前,將裝首飾用的多寶盒一層一層打開,直到最後,也最隱秘的那一層,才將玉佩放進去。

趙恒看著她的動作,終於不再一本正經地繃著臉,而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好。”

不一會兒,素秋將夕食送到屋裏。

幾樣小菜,配一碟炙肉和炙蝦,再有一大碗漢宮棋。一塊塊小小的面片被做成棋子的模樣,上面印著銅錢樣,泡在熱騰騰的湯水裏,看得人食指大動。

趙恒這一次先一步舀了小半碗漢宮棋遞過去。

不多不少,恰好是月芙吃得下,不嫌太飽,又不會夜裏饑餓的量。

“趁熱吃。”

月芙白日在沈家吃得少,現下也不推辭,自然地接過碗吃起來。

兩人安安靜靜用飯,不一會兒,就將送來的飯菜吃得七七八八。

待漱完口,趙恒道:“府中的飯食一向簡單,你愛吃什麽,只管讓人去說就是。屋裏、院裏的布置裝飾,也可照你的喜好改。庫房的鑰匙、賬冊,都在長史手中,想做什麽便吩咐他。”

月芙聽罷,不禁莞爾一笑,揶揄道:“知道了。殿下這是要將王府交到我手中嗎?”

趙恒沒笑,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說起話來也嚴肅不已:“你是王妃,王府本就在你手中,只是平日的瑣事有長史管著。”

這下輪到月芙發愣了。

饒是嫁過人的她,也完全沒有過這種感受——成婚的第二日,夫君便說,整個家都在你手中了。

在杜家時,她是兒媳,連杜燕則自己都被趙夫人管著,更不用說她。趙夫人掌管著整個梁國公府的大小事務,再不濟,還有長嫂崔氏,每日吃什麽、用什麽,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能自己做主的,只有從家裏帶去的嫁妝。

如今,她逼著趙恒娶了她,他卻說,王府本就在她手中。

好長時間沒得到回應,趙恒看她一眼,皺了皺眉,起身道:“我還有事,先去書房——”

話才出口,月芙已經從食案的另一面起身,從後面一下將他抱住。

“殿下喜歡什麽樣的,我便喜歡什麽樣的。”

說著,她的臉頰貼在他背後輕輕蹭了一下。

蹭得趙恒心口一麻。

他停下腳步,沉默片刻嘆一口氣,拍了拍她環在他腰間的小手:“你不必這樣。”

愛屋及烏固然好,但人的喜好也不必因為旁人而輕易改變。

月芙慢慢松開抱著他的手,問:“殿下方才說還要去書房?”

“嗯。”趙恒在門口停了停,留下一句,“你若想讀書,也可以去。”

月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有回答,先在庭院裏散了一會兒步,又沐浴一番,見趙恒還沒回來,這才往書房行去。

趙恒坐在案邊,手裏還提著筆,見她進來,只一擡頭,指了指身邊的空地,道了聲“坐吧”,便繼續埋頭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