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宮

馬車從晉昌坊離開,沿著筆直的道路朝北行去。

還未到崇仁坊,駕車的車夫卻在岔路口先勒停了馬兒。

“娘子,前面有別家的郎君行過,看樣子,應當是定遠侯府的郎君。夫人讓咱們停一停,莫要與他們遇上。”

“知道了。”

月芙不覺意外,嫁給杜燕則後,她也聽說過一些京中權貴之家的傳聞,尤其定遠侯崔家,因與杜燕則的長嫂崔氏算是遠房親戚,自然知道。

倒是月蓉,因沈家與崔家素無往來,秦夫人平日又不大說起這些,反而有些好奇地問:“定遠侯?是那個與東宮結了親的定遠侯嗎?母親為何說不要與他們遇上?”

說起來,定遠侯一門,爵位雖比不上沈家的國公之名,卻是實打實的實權派。

老定遠侯崔汲,官至同中書門下三品,位列群相之一,只是如今因年邁力衰,已退而致仕。其女崔桐玉,是如今的東宮太子妃,將來太子禦極,崔家便是外戚之首。

崔汲的獨子崔賀樟,還未到而立的年紀,已經是正五品的太子勛衛郎將,是太子近臣,將來前途無量。

這些,是人人都知道的。

只是,崔賀樟此人,卻著實是個紈絝子弟。

月芙本不想多說,但想到妹妹將來若順利嫁給趙恒,必然少不了同崔家人打交道,也應當知曉些,於是便仔細斟酌著詞句,同她說一說。

“崔家這位郎君,因是太子的妻弟,平日行事有些張揚,縱情聲色,尤愛年輕貌美的女郎……”

“哦,阿姊是說,崔大郎是個風流的紈絝子。”月蓉點點頭,總結了道。

“咱們私下說說,在外人面前,可絕不能這樣說,在外面若遇到崔大郎,更要離得遠一些。”月芙嚴肅地說,“若只是風流便罷了,橫豎他夫人侯氏出身將門,為人強勢,不許他往府中帶人的。他除了拈花惹草,還、還以折磨人為樂……聽說,在外面養了好幾個娘子,鬧出人命來,也不是沒有……”

侯氏是名將之後,崔賀樟不敢動她,便把渾身的精力都發泄在外面的娘子身上,去歲,還曾弄死過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娘子,後來,還是借著太子的面子,才將事情壓下來。

月蓉嚇了一跳,趕緊點點頭,連掀開車簾看一眼的興致也沒了,乖乖坐在車裏,等著路口的崔大郎先行。

……

趙恒抵達東宮的時候,已是近半個時辰之後。

太子離京近一個月,如今剛剛歸來,東宮的門庭十分熱鬧,有不少朝臣前來拜見。

引著趙恒往承恩殿去的內侍陪笑道:“殿下來得正是時候,前面王大相公才離開,太子殿下這會兒已經空了。鹹宜公主也剛剛到了,一會兒,崔郎將也要來。”

趙恒微微皺了皺眉,點點頭,沒說話。

將他們都叫來了,看來夜裏是要開宴。

果然,才過了光天殿,便隱約聽見前方傳來陣陣靡靡的樂聲。

待走近了,還能看見金碧輝煌的殿閣中,數十名美艷的胡姬穿著華麗的裙衫,戴著耀目的飾物,踏著樂聲起舞,細軟如柳的腰肢裸露著,扭動出大膽的幅度。

正中寬闊的榻上,坐著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男子,一身華服,氣宇軒昂,眉目輪廓間,與趙恒有幾分相似,只是身材更加瘦削,膚色更加白皙,眼裂也更加狹長,眼尾微微下垂,目光看過來時,令人忍不住發冷。

正是太子趙懷憫。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年紀相仿的華服女人,是太子妃崔桐玉。

下首的座位上,則坐著鹹宜公主趙襄兒。

三人正飲酒作樂,不知底下陪侍的一名伶人說了什麽,引得他們敞懷大笑,歪倒在榻上,趙襄兒手裏舉著的酒杯都傾倒了,衣裙上灑了一大片酒液。

殿內充斥的脂粉味與酒肉味令才進來的趙恒忍不住又皺了皺眉。

“殿下,八王來了。”

引趙恒進來的內侍躬身沖三人通報,可是殿裏人多聲雜,一時無人注意。

是崔桐玉先發現了胡姬們後面的人,轉頭朝趙懷憫說了句什麽,趙懷憫才側過身看了看。

“八郎,你來了。”他蒼白的臉上,笑意淡了些,揮手讓弟弟走到近前,“許久不見,你一切可好?”

趙恒先是恭恭敬敬地沖三人行了禮,才肅著臉回答:“蒙阿兄關心,我一切都好。今日聽說阿兄已經歸來,特意前來拜見。”

趙懷憫淡笑著示意他不必多禮:“你有心了。”

“八郎,你來得正好,阿兄夜裏設了宴,等稍晚些,還有幾人要來,你也留下一起吧。”趙襄兒一邊支著腮,靠在隱囊上,一邊將金樽擱回食案上。

崔桐玉趕緊令侍女再設一張榻。

趙恒想了想,沒有拒絕,在趙襄兒的身邊坐了下來。

殿中的歌舞依舊,趙恒主動向兄嫂與阿姊敬了酒,又同東宮幾名陪侍的屬臣說了幾句話,便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