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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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氣味,還是秦鉤自己身上的氣味最重。

扶遊暗暗腹誹,秦鉤因為晚上失眠,身上到處都是安神香的味道,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安神香。

秦鉤松開捏住他鼻子的手,又問了一遍:“出去見誰了?”

扶遊揉揉鼻子:“遇見晏大公子了,他好像是來接晏小公子的。”

“噢,是他。”秦鉤想了想,“他跟你一起在學宮裏念過書。”

“嗯。”扶遊點點頭,“晏小公子和我也一起念過書。”

說著說著話,秦鉤忽然就伸手探向他的腰帶。

扶遊往邊上躲了一下:“秦鉤!”

秦鉤輕而易舉地就按住他:“衣服脫下來,臭死了。”

最後扶遊只穿著雪白的中衣,連鞋襪都脫了,秦鉤一只手按著他,另一只手拿過自己的墨狐裘,給他裹上。

秦鉤給他系好帶子,然後放開他:“我要批奏折了。”

“是。”扶遊垂著眼睛,站起身,要作揖離開。

秦鉤一擡腳,踩住他的衣擺:“誰讓你走了?”

扶遊忍不住擡頭看他,瞪圓眼睛,明明是他自己說要批奏折的。

“你在旁邊看著,不許走。”秦鉤沒再看他,隨手拿起一卷竹簡,理直氣壯,“你從前不是很喜歡和我待在一起嗎?”

秦鉤是這樣想的——

城樓上的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

自己來遲的事情,也已經解釋清楚了。

扶遊還跟他鬧,顯然是扶遊的錯。

昨天晚上他沒忍住鬧了扶遊,勉強算是他的錯。

他給扶遊送了東西,扶遊收下。

他們和好了。

和好了,就等於要和以前一樣。

他一向自有邏輯,倒從沒想過,扶遊到底能不能自由地拒絕他的賞賜與命令。

扶遊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和秦鉤過去這三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秦鉤又霸道又不講理。

扶遊在秦鉤身邊的位置上坐下。

他以前是很喜歡秦鉤的,每天和秦鉤待在一起,就算一句話也不說,都不會厭煩。

現在……

扶遊撐著頭,看著秦鉤的側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那麽喜歡他了。

扶遊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慢慢收回過多的喜歡。

或許正是這些過多的喜歡,在三年裏給了他一種錯覺,讓他誤以為秦鉤也喜歡自己。

他前幾天就問過秦鉤了,喜不喜歡自己,秦鉤讓他不要說這麽蠢的話,他誰都不喜歡。

他誰都不喜歡。

既然秦鉤不喜歡,那就算了吧。

扶遊自己也很累了,累到沒有力氣憑空變出源源不斷的喜歡來了。

等這三年來積攢下來的喜歡全部消耗殆盡,秦鉤自然會厭煩他的。

到時候他就可以出去采詩了。

扶遊是這樣想的。

他就這樣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恍恍惚惚間,腦袋往下一磕。

秦鉤頭也不擡,伸出手,就扶住他的腦袋。

扶遊趴在案上睡覺,墨狐披風裏,毛茸茸的鑲邊裏,探出來白皙細瘦的一雙腳。

秦鉤還是連眼睛都沒擡,就握住扶遊的腳,最後把披風扯了扯,幫扶遊蓋住腳。

扶遊睡到傍晚時分才醒來,他睡得臉頰通紅,半邊臉上還有衣料壓出來的褶皺。懵懵的樣子,一直持續到晚上睡覺的時候。

秦鉤很滿意他把自己賞賜的玉飾掛在帳子前,晚上沒怎麽戲弄他,給他喂了一顆糖,又握著他的手,讓他給自己弄。

扶遊慢慢地把糖含化,就結束了。

侍從收拾好床鋪,秦鉤抱著扶遊入睡。

秦鉤以為他們和好了。

扶遊卻想著,遲早要分開。

同床異夢,不外如此。

*

晏家大公子晏知也來了行宮這邊,他應該在籌備陛下回京的事情。

最近扶遊在外面散步的時候,經常能遇見他。

遠遠地看見,不等晏知看見他,扶遊就先扭頭跑了。

晏知在後面喊他,都喊不住他。

或許是晏拂雲的緣故,扶遊不太想碰見晏知。

這陣子,晏家自己家裏也鬧翻了天。

自從那次在戰場上,陛下牽著晏小公子的手,說自己最愛的人是他之後,所有預備把女兒送進宮的世家,不約而同地把晏家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今天給晏家使個絆子,明天買通晏拂雲身邊的人,給他吃點苦。

晏家家主和晏知忙得焦頭爛額,偏偏晏拂雲還不安分,幾乎每天都哭著鬧著要父兄幫他出氣。

若不是晏家拼死攔著,他能直接跑進宮裏求皇帝做主。

一大早,晏拂雲又抱著花瓶,站到了案上:“反正陛下喜歡我,我受了欺負,我去求陛下,陛下肯定會幫我做主的。哥,你幫我,我要去見陛下。”

饒是晏知脾氣好,此時也被他氣笑了:“蠢材,蠢材,陛下是真喜歡你嗎?”

“陛下就是喜歡我,是他親口說的,他親口說他會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