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8頁)

屋子裏呆久了有點悶,胤祐拉著他倆的手往院子外走,對納蘭說道:“容若,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你的老師了嗎?”

三個人在院子裏找了一處靜謐的角落坐下,現在已經快到中秋時節,樹上的葉子都已經黃了,風一吹,簌簌的往下落。

納蘭實在拿這個好奇的學生沒有辦法,便向他介紹道:“一開始,我在國子監讀書。在我十七歲那年,經祭酒徐元文先生推薦,拜師徐乾學大人,在他的指導下,主持編纂了一本儒家匯編——《通志堂經解》。”

“我的老師是康熙九年的探花,剛才提過的徐元文是他的三弟,也是順治十六年的狀元。康熙十二年的探花徐秉義是他的二弟。他們兄弟三人被稱為‘昆山三徐’。”

聽到這裏,胤祐點了點頭:“昆山我知道,也在江南,我們去過的。”

旁邊的曹寅插了句嘴:“順便一提,昆山名士顧炎武先生是他們的舅舅。”

胤祐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你的舅舅也姓顧,也是昆山人,他們有什麽關系嗎?”

曹顏大笑,笑得並不開心,頗有些蒼涼:“他們算是同宗。說起來都有嶽飛、文天祥、方孝孺的忠義之節。”

顧炎武、顧景星等人學識淵博,頗具風骨。面對朝廷招攬屢征不仕,到死不肯歸順清廷。讓康熙那他們無可奈何,也讓納蘭這個滿人也深感敬佩。

納蘭推了曹寅一把:“扯這麽遠做什麽?”

曹寅重心靠後,在欄杆上本來就沒坐的太穩,被他這麽一推,好險沒摔地上去。不過他習武之人平衡性,晃了兩下就穩住了身形。

“我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說,替你把話說明白嗎?”他忽然湊到胤祐耳邊,放低了音量說道,“這三位徐大人,比起他們的舅父,無論是品行還是才學,都差遠了。”

胤祐皺起眉頭,兩個探花一個狀元,這樣的學問子清還說比起那位顧先生差遠了。小家夥忽然反應過來,或許子清著重說的不是學問,而是品行。

他又想到那日在南書房外,納蘭對徐乾學的態度。恭敬是很恭敬,但也十分冷漠。

或許,正是因為納蘭瞧不上自己這位老師的品行才會有那樣的態度。但是他尊師重道,又不願意說自己老師的壞話。

可是,這位徐大人究竟是哪裏品行不端呢?

兩個人見小家夥不說話,以為他不喜歡聽這些,覺得很無聊。

於是,納蘭摸了摸胤祐的小腦袋:“要不咱們來玩遊戲吧,飛花令怎麽樣?”

小家夥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又問道:“還有那位顧貞觀先生,我記得他是無錫人,無錫離昆山不遠,他們也是同宗嗎?”

納蘭笑道:“這倒不清楚,或許?”

曹寅說道:“去年在江寧,你不是問我容若和粱汾的故事嗎?現在可以問問他本人,順便了解一下他的老師。”

這個故事說來並不復雜,顧貞觀有一位關系很好的朋友,名叫吳兆騫,也是一位江南文人。在順治十五年,本來已經考中舉人的吳兆騫被仇人陷害,卷入南闈科場案,全家被流放寧古塔。

他在寫給顧貞觀的信中詳細描述了自己在塞外的悲慘境遇,並且透露自己時日無多,有與友人訣別之意。

顧貞觀當時只是個小小的內閣中書,沒有什麽能力替吳兆騫翻案。只能奔走於徐乾學、徐元文、宋德宜這些在朝中深居要職的官員家中,因為他們曾經都來自江南,在文社中與吳兆騫都有不錯的交情。

但是這幾位都已經飛黃騰達,今非昔比,十分愛惜自己的羽毛,並不願意摻和這件事情。

顧貞觀走投無路之際,為吳兆騫寫下《金縷曲》。對患難之友、“悲之深,慰之至”,丁寧告戒,無一字不從肺腑中流出。這種忠貞生死之誼,至情之作。【百度百科】

這首“贖命詞”也深深地讓納蘭動容,對顧貞觀許下承諾,五年為期,全力營救吳兆騫入關,除此之外皆是等現實。

納蘭公子重情重義,在這件事情上,花費了大量經歷和財力,最後通過明珠,以認修工程名義贖罪放還吳兆騫。

曹寅嘆道:“容若家裏,有間屋子的白壁上現在還有題字——顧梁汾為松陵才子吳漢槎屈膝處。”

到現在容若提起這件事情,臉上卻只有風輕雲淡的笑意。他與吳兆騫往日並無交情,卻因為顧貞觀的一首詞,傾盡所有,全力營救。

“呀!這是怎麽了?”

納蘭一低頭,看到小家夥臉上全是淚痕,趕緊拿手替他擦拭:“哭什麽?”

胤祐揮開他的手站起來,走到他的跟前深深一揖:“以後,我一定跟著你好好讀書。你讓我勤勉我就勤勉,你讓我內卷我就內卷。”

以前總是聽曹寅或者皇貴妃說納蘭公子重情重義,品行高潔,胤祐以為說的是他對盧氏的一往琴深,對那些落魄潦倒的漢人學子尊重且敬佩,不曾想,竟還有這樣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