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3/6頁)

曹寅倒是很講禮數,從頭到尾都留意著沒有碰人家姑娘一下,等她抱穩了孩子,就往後退一步,拱了拱手:“就勞煩熹姑娘了。”

李熹點了點頭,抱著孩子扭頭就走,仿佛地上踩著熾熱的巖漿,多站一刻就要燒起來。

納蘭站在一旁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倆。等人家姑娘進了門,他才笑著靠近曹寅:“我怎麽覺得……”

曹寅目不斜視的往前走:“你覺得什麽你覺得……”

“侍衛和宮女,自古以來不都是佳話嗎?”

曹寅偏頭看他:“成哥兒,你以前可不這樣。”

納蘭摸著自己的鼻子想了想,而後轉過頭去與曹寅對視:“好像……是的。”

隨駕出巡這麽長時間,每天都能和那個小家夥聊上幾句,他的純真與熱誠深深地感染著周圍每一個人,不知不覺就會被他改變。

兩個人來到康熙的房門前,梁九功正站在那裏。透過窗戶,曹寅看到裏面還亮著燭火,低聲問道:“睡了沒有?”

“還沒有,”梁九功壓著嗓子輕聲說道,“方才與幾位大人議事完畢,回來沒多久。”

曹寅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起手來敲門。康熙知道是他來了,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房間裏很安靜,一點細微的響動都能聽得見。

曹寅推門進屋,轉身又將房門合上。屋子裏光線不好,只有床的兩旁各點了一方燭台。

曹寅來到床前,康熙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那裏,手中捧著一本書,埋頭盯著書本,也不知看進去沒有。

曹寅跪得很幹脆,康熙瞅他一眼,問道:“幹嘛來了?”

“奴才來給皇上請罪。”

聽到“奴才”兩個字,康熙便愣了愣,小時候當他是弟弟,長大了也當他是最親近的人,什麽是都不瞞著他,將那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交給他去做,什麽時候當他是個奴才了?

曹寅不知道他有這麽多想法,只跪在那裏就是論事:“咱們從開博學鴻詞科開始,做了這麽多事情,不就是為了安撫這一批前朝遺民的心?”

“你也知道,江南是這些前朝遺民,文人士子的重要聚集地。他們皆是前朝遺民,祖上也都在前朝做過官。個個都是學識淵博,飽讀詩書,對於前朝又非常深厚的感情……”

康熙忽然打斷他:“你的祖上也在前朝為官,你舅舅顧景星更是江南聲望頗高的名士,稱病拒不參加博學鴻詞科,屢征不仕。”

曹寅擡起頭來看他,心想要這麽說你就是不講道理,你母家佟氏,祖上不也是明朝的官員。

但他只敢這麽想,萬不敢說出口的。

曹寅伏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皇上,咱們就事論事,行嗎?”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滿人入關正好四十年。這四十年來,先是鎮壓李自成、張獻忠,隨後又是此起彼伏的“反清復明”勢力,再是三藩之亂、收復澎湖……根基不穩,民心動蕩。

尤其是江南一代,這裏聚集了大量前朝遺民,揚州十日,清軍屠殺數十萬漢人,他們的親人、朋友至今仍然生活在這裏,這是他們心中永遠也抹不去的傷痛。

身為大清皇帝,他不過是去拜謁明孝陵,就能籠絡民心,一定程度上消弭他們對朝廷的怨恨,這似乎也沒什麽。

第二天,康熙再次招群臣議事,堅持親自前往明孝陵祭奠,日子就頂在明日,他還親自寫下祭文,邀請江南的漢人學子以及江寧城百姓共同祭拜。

翌日,他的身體已無大礙。便帶著太子和文武官員一同紫金山南麓,在一眾漢人文士、大半江寧百姓面前,向明天組朱元璋行三跪九叩之禮。

皇貴妃也帶著胤祐一同前往,但是只有太子跟隨在康熙身旁,陪同汗阿瑪一起,祭拜洪武皇帝。

胤祐擡起頭來問額娘:“平時都是別人給阿瑪下跪,我只見過他跪烏庫瑪嬤。這個朱元璋很厲害嗎?”

皇貴妃摸摸兒子的頭:“額娘不是跟你說過嗎?他很厲害,你阿瑪也欽佩他的功績與才能,所以要來親自祭拜他。”

胤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所以,我阿瑪也是一個讓人欽佩的人對不對?”

“對!”

康熙在祭文中大加贊揚朱元璋以布衣出身終成帝業,一統海內,稱他是自己的表率。說明朝亡於李自成和張獻忠之手,大清是順應天命繼承皇權,玄燁當以洪武皇帝為師,造福天下,開創盛世。

而後,他又禦書“治隆唐宋”四字,稱贊在洪武、永樂兩位皇帝的治理下,明朝繁榮和強大遠超唐宋兩朝。

他還承諾,要將天族小淩妥善保護和修繕,每年派遣大臣前來祭奠。又讓地方官員去民間尋找太祖後人,讓他們來為朱元璋守陵。

康熙此舉果然在當時一大批漢人文士中引起巨大反響,有人評價此為:“禮文隆渥,逾於常祀,是乃千古盛德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