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5/6頁)
“……”
時間臨近四月,百花盛放的季節,春雨淅淅瀝瀝,總也沒個停的時候。
胤祐和納蘭、曹寅三人坐在屋檐下,看雨水將花瓣從枝椏沖刷下來,落進泥土中,有太監匆匆走過,踩了兩腳,而後,就只剩下淤泥中的一點點紅。
納蘭看著此情此景有些愣神,呆呆地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容若……容若……”胤祐就坐在他身旁,輕聲喚他的字,他卻恍若未聞。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
胤祐聽不懂,轉頭問曹寅:“他說的啥?”
曹寅做了個靜聲的手勢,兩個人回頭望去,納蘭已經走到了樹下,低頭看著那些已經和泥土融在一起的花瓣。
“那是他曾經寫給亡妻的詞。”曹寅回想了一下,“再過幾日就是容若已故夫人的忌日,他每年這個時候就是這副樣子。”
胤祐還太小了,不太能體會這種有情人生離死別的痛苦。
納蘭在雨幕中站了好久,身上的衣袍都已經濕透了。
過了半晌,他又回到了兩人身旁,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昨晚我又夢見她了。”
曹寅說:“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念著。”
納蘭苦笑:“怎麽能忘?她在夢裏怪我,怪我娶了別人,怪我沒有去陪她,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下面……”
這個發言有點危險,曹寅趕緊讓他打住:“你這是給自己上了一副枷鎖,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我忘不了,忘不了……”
“唔……”胤祐學者曹寅的模樣,雙手離開欄杆,身體後仰,雙腳擡高,屁股在細細的木頭上找平衡,險些後腦勺著地,曹寅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了回來。
他看了看納蘭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大膽發言:“那她肯定一點也不在意你。”
納蘭捏他的臉:“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麽?”
胤祐不以為然:“我當然懂,她要是在意你,就希望你好好的活著,才不會想著讓你去陪她。”
“……”
納蘭想反駁他,卻發現自己飽讀詩書,道理卻講不過一個三歲孩子。
胤祐又說:“我哥哥去上書房讀書,要搬去阿哥所,我額娘就說‘小四呀,以後額娘不能隨時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他學皇貴妃說話,神態、語氣都學得惟妙惟肖,納蘭從昨兒夜裏夢見盧氏漸漸積蓄起來的哀思之情,到這裏已經所剩無幾。
曹寅在一旁幸災樂禍:“七阿哥,別說了,他這個人小氣得很,指不定明天就不來了呢。”
胤祐雙手捂上自己的小嘴:“容若不要生氣,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容若當然知道,小家夥也只是想寬自己的心。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
曹寅仰起頭,半眯著眼看他:“那……明兒還來嗎?”
胤祐說道:“當然要來。”
“你們兩個……”
納蘭那點傷春悲秋的情緒蕩然無存,看著眼前一大一小,氣得想打人。
七阿哥是皇子,他不敢打,那就打曹寅吧。
曹寅功夫比他好,念在他是個多情婉轉的貴公子,身嬌體貴,經不住打,常常讓著他。
胤祐從曹寅懷裏摸出一包瓜子仁,數一顆往嘴裏放一顆:“一、二、三……六、八、九……”
納蘭揪著曹寅的衣領,忽然松了手,問道:“這數的什麽,七呢?”
胤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七在這兒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寅一把將他抱起來,擱在自己膝頭,“你怎麽這麽可愛,我想把你偷回家。”
胤祐說:“我阿瑪會把你的屁股打腫。”
“聽到沒有,把你屁股打腫。”
三個人正打鬧著,忽然看到康熙身旁的顧問行急急忙忙從南書房的方向跑過來:“曹佐領,皇上那邊有急事,讓您趕緊過去。”
曹寅和納蘭對望一眼,問道:“公公可否告知是什麽急事?”
顧問行看了他一眼,艱難的開口:“江寧送來的加急奏折,說是江寧織造曹大人病危……”
顧問行話音未落,曹寅已經跑得沒影兒了,最後那一瞬間,曹寅眼裏的震驚、焦急與悲痛之色深深地刻在了胤祐心裏。
他本能地往納蘭身邊靠了靠,後者摸摸他的腦袋,剛才還寬慰自己的小家夥,忽然露出如此茫然無措的神色,看得人心裏柔軟得不像話。
從那天以後,胤祐就沒有再見過曹寅。後來他從容若那裏得知,曹寅的父親在江寧去世,他回家奔喪,需丁憂一年才能返京。
曹寅這個氣氛擔當不在,胤祐和納蘭兩個人鬧不起來,每每聚在一起,就是背背詩詞。
納蘭早就發現他的記憶裏很好,過去了大半年,一開始教他的那些《詩經》到現在也能一字不落的記下來,現在教他唐詩宋詞的同時,也會教他一些長篇敘事詩,小家夥也只需要三五遍就能背得滾瓜爛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