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這一夜,混亂而吵鬧。

大雪紛飛,風聲呼呼作響,夾雜著遠處巷子裏傳來的呼喊聲。

不止他們所處的城東這一處混亂,整個鶴壁城都亂了,還有人喊著火了。

城東地勢高,這處宅子又坐落於半山腰上,是以姜聞音從窗口看見,城南的方向火光沖天,點亮了鶴壁上空,如同天明。

城南住的都是起義軍的將領,包括裴濟和朱光,混亂也是自此而起。

夜風吹進來,姜聞音攏緊身上的狐裘,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個時候。”

小說裏,裴濟被朱光毒殺的夜晚。

關於裴濟與朱光的命運,以及姜沉羽這次受傷,書裏只用寥寥幾筆帶過。

姜聞音看書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

但當親身經歷,耳邊都是無辜百姓的哭喊聲時,才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她不由在想,姜沉羽這個時候在做什麽。

是在隔岸觀火,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至於裴濟,倒沒有分太多心神,因為她知道姜沉羽既然答應,就一定會做到。

另一邊,被她記掛的姜沉羽正拎著滴血地長劍,越過一地的屍體,步履從容地邁上台階,身後帶著一群黑衣護衛。

頭頂的牌匾上,寫著幾個朱紅色的大字——奮威大將軍府。

這是朱光的府邸,守衛森嚴,但隨著姜沉羽往裏走,黑衣護衛們悄無聲息地將人解決,所過之處皆無活口。

穿過正堂,來到花廳。

原本用來宴客的花廳裏血流成河,地上躺著不少屍體,有舞姬、伶人、侍女,還有裴濟的隨身護衛。

偌大的花廳,此時已被圍的水泄不通。

守在外面的護衛看到人闖進來,也不問來者何人,立即拔劍沖上來,雙方廝殺在一起。

姜沉羽拾階而上,繼續往裏走。

花廳裏,兩方人馬正在對峙。

人很好分清,華服錦袍、文弱纖瘦,生著鷹鉤鼻的男人是朱光,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五官明艷,眉眼間帶著戾色的女人。

歪著身子,捂著肚子靠在柱子上,嘴裏往外湧著鮮血的男人則是裴濟。

望著地上的男人,朱光面露愧疚。

“你還在猶豫什麽,快殺了他!”身後的女人推了一把他,然後看向地上的男人,露出惋惜的表情,“裴大哥,我本不想殺你。”

“顏萱究竟哪裏好,讓你如此著魔,不顧我們之間的情分,要取我性命?”

裴濟眼睛赤紅,死死地盯著他,聲音沙啞道:“阿萱在哪裏?”

溫岑微微一笑,語氣輕柔:“放心,沒有死,只是去做了低賤的妓子,連最臟最臭的老鰥夫都可以隨意玩弄她罷了。”

“誰讓她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口口聲聲說拿我當妹妹,卻不肯讓我嫁進裴家。我只是想有個安身之處,沒想過跟她搶正室的位子,可她卻連這點小小的請求都不肯答應。說什麽對我好,永遠都是自己不要的,才肯施舍給我。”

她冷笑一聲,吐出兩個字:“虛偽。”

裴濟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我再問一遍,阿萱在哪?”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今夜你也走不出這個大門。”溫岑搖頭嘆息,憐憫的望著他,“她在冀州,正等著你去救她脫離苦海呢,可惜永遠也等不到了。”

“我要殺了你!”

裴濟眼睛幾乎能滴出血來,他怒喝一聲,提刀暴起向溫岑沖過去。

周圍的護衛立即湧上,擋在前面,卻不想他有神力在身,將沖上來的護衛紛紛掀開,拿著大刀向溫岑砍去。

溫岑臉色一變,立即退到朱光身後。

“怎麽回事,他不是已經中毒了嗎,為何力氣還這樣大?”

朱光牢牢將人護在身後,語氣溫柔輕緩,“許是毒性還未發作,阿岑你躲到後面去,別怕我會保護好你。”

溫岑面露厭惡之色,冷冷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差點都被他傷到了。”

“是我不好,阿岑你別生氣。”

朱光握著劍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戰局,手心發汗,作為一同長大的夥伴,他對裴濟既敬重,又有種骨子裏的恐懼。

他曾親眼見過,裴濟徒手殺掉一只兇猛地老虎,此後大半個月,夢裏都是裴濟滿臉鮮血,用那雙像野獸一樣的綠眼睛看著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將自己撕碎。

若不是阿岑建議,自己這輩子也不會生出殺了他的念頭。

望著花廳裏陷入瘋狂,拿著大刀到處砍人的男人,朱光冷汗直冒,卻還是堅定不移地護在溫岑面前。

好在興許是藥效起了,裴濟的動作越發遲鈍,最後踉蹌幾步,一下子靠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裴濟,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溫岑大笑出聲,“我溫岑對你真心一片,你卻從未正眼瞧過我,甚至為了顏萱還想殺我,可惜今天還是敗在我面前。”

“你若是跪下求我,我便放顏萱一條生路,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