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秋實(8) 貪杯

宴席將畢, 浮華散場。

淩燁行回來養心殿,便在寢殿門前見著候著的江蒙恩。他自問起裏頭情形:“可是乏了,睡下了?”

“娘娘方去浴池泡了回浴, 飲、飲了些酒, 似有些醉了。”江蒙恩話方落,便見龍顏不悅。

“你與她拿什麽酒?”主子斥得一句,便已急著往寢殿裏去。

江蒙恩與人開著門, 自小聲解釋著, “是方才宴上的果酒,娘娘說起泡浴想嘗一嘗。”話未落, 卻見主子側眸過來, 眼裏幾分怒意。他方忙認了句錯兒,“是奴才未照看好娘娘。”

房門被從外頭輕合上, 淩燁只行過屏風,果見得她軟軟靠在暖榻旁,一手持著畫卷,另一手中還貪著一杯酒。他只三步並做兩步行了過去, 從她手中奪過酒杯,“是誰許你喝的酒?”

星檀自問不是貪酒的人,只方泡浴神識松散, 這果酒入口甘甜,多喝了幾杯便就停不下來了。

那溫泉水熱, 酒意散得快。只臨回到寢殿,江公公又命人升起了炭火,不知怎的,便就又想起那果酒來。貪多了幾杯。

眼前皇帝的輪廓已有些恍惚,她還想去拿被他奪去的酒杯, 酒杯被他一把晃開,腰身卻只被他一卷,人便落入了他懷裏。

酒意正濃,她方有些飄忽,指了指方還落在膝上的畫卷,“陛下從哪兒弄來的這些,以前怎沒見著?”

她方從溫泉回來,見那花窗下的幾個雕著四君子的檀木小匣,便覺精巧可愛。只打開來一個,方見得全是畫卷。有前朝遺物,也有民間孤本。聲名在外,卻不知其宗的,如今卻都被收納在了這小小的木匣子裏。

皇帝眸色垂落在她面上,嘴角卻勾著一絲笑意:“那三年等著你回來,想你會喜歡這些,便讓慎國公那邊幫著尋的。”

“都是我的?”她嬉笑幾分,那麽多的好畫,要都落了她的口袋,可得一遍遍地好好賞賞。

“是。”

她發絲松散著,並未梳髻,只入瀑一般垂在背後。花瓣兒清香混著水汽,直往人心頭裏鉆。淩燁只輕輕撫了好一會兒,方去尋著她的手,放來自己領口,“夜了。該休息了。”

懷中的人卻不大情願:“陛下還得陪我看畫兒!”

“聽話,明日朕再陪你看。”那張小臉上飄著兩朵緋紅的酒暈,直挑著人的心思不能放下,哪裏還看得了什麽畫。他只循著那薄唇吃咬了一番,懷裏的人便似心領神會地,直了直身子,與他解起龍袍上的扣子來。

“阿檀?”他喚了喚她的名字。

“嗯?”她擡眸之間,帶著些許迷糊,卻望著他癡笑。

“從今日起,便不回國公府了,在這兒陪朕,可好?”

她面上踟躕了些,似想起來什麽,“可是祖母…祖母她可回去了?”

他微微頷首,“朕讓華瀾護送,你不必擔心。”

“阿檀還得多陪陪祖母才好。”她垂眸落下,似有些虧欠與他,聲音也細細著。

“明日,朕讓靜太妃接祖母入宮來住住。這般便能兩全了?”

“那,也好。”被那酒意醺著,她方如此好說話。“阿檀其實也想陪著陛下。”

龍袍由得她退下,他方將人擁了過來,抱去了床榻上。只那枕邊落著的虎頭小鞋,還未被收走。好在她並未看到。

他憂心著她見到傷心,不著痕跡地將東西挪去了一旁的小案上。

“陛下,去做什麽了?”她聲音溫軟,只喚著他回去。

他只擡手揮去了燭火,方貼去了她身旁…

因喝了那些酒,星檀次日早晨醒得遲。皇帝早早上了朝,已然不在身旁了。門外卻有銀絮正候著,與她準備了熱水盥洗。

她只喚著人進來,梳洗過了,余光卻在一旁小案上一掃而過。

起初,且只是覺著有些眼熟。只再看去了一眼,方知道那是什麽。

虎頭虎腦的小鞋子,孤零零擺在小案上,似被人遺棄了。

銀絮也見得了那東西,忙就過去拾了起來,“娘娘又該想起不好的事兒了。便就不看了罷。”

她只循著銀絮的手掌,將東西拿了回來,羊絨的面兒,棉布作的裏,柔軟,又可惜。那避子丸的苦澀,一時間似又湧上了喉嚨,磕著她心口也跟著一陣陣發疼。

“娘娘莫多想了。這小鞋子邢姑姑交給了陛下,便被陛下扣在養心殿了。”銀絮雖勸著,聽來卻也無用。

她只吩咐著,“該得讓邢姑姑去備馬車了。我得回去。”

銀絮腳下躊躇,“娘娘好不容易回來了…”只話未落,卻見星檀目色幾分冰冷,亦只好隨了主子的意思,往外去尋邢姑姑了。

金鑾殿上,早朝將將結束。幾員內臣便跟著皇帝身後,下了朝來。本還有些事要往養心殿商議,卻被皇帝支開了回去,道是改日再議。

淩燁從方才起,便有幾分心神不寧。許是擔心她昨夜裏喝了酒,身子不好;又許是有什麽東西,揮之不去,只讓人隱隱覺著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