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盛夏(18) 欺負

牢房鐵門重重落下, 閉塞的潮濕中,異樣的恐懼再次襲來。

陸月悠被幾個小廝提出牢房的時候,眼裏空剩下幾分絕望。

皇帝已靜靜坐去一旁的鐵制靠椅上, 一手撐膝, 俯身看向她來。燭火下,慘白的面色,冷峻如冰海, 那雙鷹眸中明明在笑著, 卻帶著原始的狠辣,似看著一只已經到手正準備食用的獵物。

“朕很是記得, 初見你是在先帝的萬壽節上。你走失在圍場小樹林, 一身鶴白裙,像只迷途的小鹿。”

陸月悠似看到些許希望, 皇帝是記得的,那便或許還會念著舊情,放她一條生路。

“可你不像她。再是刻意學著她做,也不像。”

皇帝的話似一根錐劍, 直刺向她心臟。

她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學著前世長姐的打扮,去了小樹林, 和宣王偶遇。又學著長姐給宣王繡了錦帶,臨著他回北疆之前, 當著眾人捧到了他面前。

如長姐般,她也與他寫了信。她問他好不好,可有受傷,定要平安回來…

可究竟是哪裏不像?

她只搖著頭,下巴卻被他狠狠捏起, “到了如今,卻還想害她?朕只問你,為何不肯放過自己的親姐姐?”

分明是長姐她先要動手的,那日在小廊裏見得長姐,長姐便日日出現在她夢裏,持著匕首,拿著火把。長姐說,要替她腹中的孩兒報仇。

所以她得先一步動手!

陸月悠眼裏燒起來妒火直要將自己吞滅了去。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長姐她才變成這樣。

上輩子她沒活太長,不知道宣王即位。見太子被彈劾,又有姑母拉攏,四皇子被大臣們推舉寵薦,她方見風使舵得靠了過去。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再活了一次,她便要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惜,她賭錯了。直到上了桂月庵,見長姐再一次嫁給宣王,她方後悔至極。若她一心一意待宣王好,這皇後的位置,長姐搶不走。

她不甘心,所以與母親哭著,讓母親想辦法送她回宮。當巧坤儀宮大火,長姐受了些輕傷,母親只與姑母通了幾聲消息,她方得了入宮的機會。

只是她沒想到,宣王變了,他變得鐵石心腸,變得不念舊情,變得…變得只在意長姐。

淩燁見得她眼裏的神色,已然猜到幾分答案。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早已有了給她的去處。他一把松開了手,方冷冷端坐回原位,只沉聲喊來江蒙恩,“將那身鶴白裙,與二小姐換上。”

陸月悠瞳孔一震,自不知皇帝要做什麽。卻聽他接著道。

“她既那麽喜歡這身衣服,便該著著這身上路。待立秋之後,隨那些流盜惡匪,一並流放寧古塔,終身不得召回中土。”

皇帝說罷,已冷冷起身,自顧自往牢房外走去。只江蒙恩捧著那身鶴白裙到了陸月悠眼前。

“二小姐,您是要自己穿?還是要雜家叫人來伺候?這地牢裏的內侍們,可都不是什麽善類,平日裏用刑用慣了,下手難免會重些。”

陸月悠只將目光撇去一旁,他算什麽,不過一個閹人,此時卻來她面前耀武揚威。

江蒙恩見狀,自懶得與她耗著,只叫來幾個牢房雜役,將手中的衣裙交到了他們手上。

“那可得有勞幾位兄弟了。”

江蒙恩說罷,嘆了聲氣,方轉背往外去。雜役雖也是閹人,終日守著這破地方,卻也是辛苦。內房不乏調*教女人的東西,玉柱、角壺,那都是好東西。

左右過幾日都要便宜那些惡匪流盜了,先叫兄弟們解個悶子,只當是順水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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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檀午後小睡醒來,卻未見皇帝回來,只問起邢姑姑,方知道人回去了養心殿,還在與大臣議事。

她想起早前入宮來的父兄,只與邢姑姑再打探了聲兒,方知二人已經回府了,至於月悠,被關押在內務府地牢裏,尚且並無多余的消息。

這芳宜軒,雖是皇帝的心意,卻尚不是她的歸所。她本想著要去養心殿辭行一趟,暫且先回去國公府才好。從寢殿中出來,卻望見這芳宜軒中滿園花色。

她起了些許興致,摘著些玫瑰百合來,方領著桂嬤嬤去了一旁的小廚房。花草中自帶生機,入食來用,可叫人心情愉悅,亦有療愈之效。

桂嬤嬤今日方再見得自家主子,還未來得及述情,只邊依著吩咐辦差事兒,邊偷偷抹著眼淚。星檀一旁幫著腌制花瓣兒,察覺得幾許,方忙來問著。

“嬤嬤是怎麽了?”

桂嬤嬤擦著眼角的淚珠,抽了抽鼻子,終望著主子笑了出來,“我這是怎麽了?明明再見得主子是天大的喜事兒,怎就忍不住。只是那回在桂月庵,奴婢著實是嚇到了,見那焦屍腳踝上的鈴鐺,方將人認作了小姐。”

星檀手中的活兒頓了頓,那鈴鐺,是她病重的時候,與那庵中小尼行方便,想討口熱粥來喝罷了。不想卻讓人家做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