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隆冬(8) 告別(修)(第2/3頁)

什麽痛快?是剝了她的後位讓群臣閉嘴;還是將人送去大理寺問罪。他不敢去想。

她的痛快,他給不起。

既做了他的皇後,這些前朝的非議,便就會落在她身上。她也不該未曾想過,且去招惹那些不該招惹的人。心雖恨著,他卻依舊竭力護著她的後位。若她只想要一個痛快,那他又是為了什麽?

承乾宮內的燈火徹夜不眠,施太醫身邊的兩個小藥童,也進進出出跑了幾趟。

星檀靜靜側臥在床上,見那些血色被褥與帕子從眼前晃過,卻只如做了一場大夢。

“娘娘無需太過傷心。小皇嗣先天不足,許本就不能長久。真要留得久了,對娘娘身子反倒有傷。”

星檀深吸了口氣,“多謝施太醫寬慰。”

終究不是她的,便就留不下來。那念想中的宣王殿下尚是如此,如今腹中的小人兒也是如此。她該聽阿爹的話的,若與皇家周旋上幾個月,這皇後讓給長孫家來做,她回去江南陪著祖母,也好。

施太醫再勸了勸:“娘娘還年輕,此回小月子,正是調養的好機會。皇嗣日後自會有的。”

“嗯。”不會再有了。

四更天的更鼓響起的時候,她方合了眼。身子還疼著,到底睡不沉,輾轉於夢中,只有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來她眼前,握著的小拳頭忽的松開成了小掌,卻漸漸消失在的白茫茫的大霧之中。

醒來的時候,已是午時了。

桂嬤嬤來侍奉著粥藥。窗外陽光璀璨,清風搖動著老梅樹的枝丫,投在花窗上的斜影,正微微擺動。

星檀靠在床頭,卻看得出了神。

她終於有些明白,為何宮中人皆說梅花不祥。並非因為那被當做冷宮的疏影閣,而是因得先帝的情深,或許本就不祥。元惠皇後再是承恩,卻也芳華早逝。

她此前又在盼著些什麽呢?如今只剩下一地諷刺。

邢倩從外頭回來,正是忐忑著。主子昨夜裏小產,今日國公夫人便遞上來了拜帖,要為了陸二小姐的事情求見。邢倩見桂嬤嬤將將送完了粥食,將手中的帖子放在案上,才端了一盞茶水送去了床榻邊上。

“娘娘,可要用些熱水?”

星檀搖頭推擋開來杯盞,目光卻已落去了桌上空放著的那紙拜帖上。“邢姑姑可是有東西要給我的?”

她看得出來,邢姑姑面上極力維持的淡然無事,可主仆二人素來無間,無需多余的話語,星檀也能察覺得今日邢姑姑有些不同。

“奴婢與娘娘說了,娘娘切勿動氣。身子要緊。”

“邢姑姑且說吧。”她如今又能有什麽好動氣的?

邢倩這才起了身,去將案上的拜帖送來主子面前。“是國公夫人請見娘娘的拜帖,聽聞人已經在安定門外候著了。”

母親要見她?

星檀看了看那拜帖,不必翻開,也知道是為了幺妹。她如今身子不好,又何必為難自己。“有勞邢姑姑傳話,便就說本宮身子不適,不見外客。”

“娘娘,這拜帖自是不必看的。”

“可還有一事,奴婢未與娘娘稟報。”

“邢姑姑便就直說吧。”

邢倩將語氣放緩了些,方將那日在惠安宮裏聽聞的事兒,與主子都說了。又道。

“內務府張總管令人守著那疏影閣門前,傍晚的時候,尋得個可疑的小內侍,跟蹤著人整夜,確見得其人往信國公府與國公夫人送了封信。”

“今兒一早那小內侍重新入宮的時候,張總管便命人將人拿下了。一開始還嘴硬,直到內務府起了大刑。除了這疏影閣的事兒,連同之前冬至家宴上買通華庭軒班主的事兒也一並吐了出來。”

“都是裕貴妃她們的伎倆,娘娘切莫因此動氣,不值當。”

“我自然知道。”星檀聲音還有些許虛弱,翻開來國公夫人那份拜帖,卻見得上頭言辭鑿鑿,一字一句都在怨恨著她這個長女。什麽善妒失德,自家姊妹之情尚且不顧。什麽不肯庇佑月悠也便罷了,為何見死不救…

星檀嘆了聲氣,放落了帖子。只讓邢姑姑往一旁書桌去起了回帖,只簡單四字,“不必相見。”

邢姑姑正要送回帖去安定門前,卻忽想起來什麽,從袖口裏摸出一枚章徽來。“娘娘,奴婢差些忘了。這是從那小內侍身上尋得的。”

星檀接了過來,那東西不是別,是一枚刻著“寧”字的家徽。寧家與長孫家為狼犬,出人出力到並不讓人意外。既然人家都算計到了她身上,便不如將計就計。

待邢姑姑走了,她只覺眼乏,一呼一吸之間有些滾熱。桂嬤嬤再送來些滋補的湯水的時候,她靠在床頭,已然有些恍惚。

昏睡之前,只聽得桂嬤嬤的聲音在耳邊輕道:“娘娘,冉公公去傳施太醫了。娘娘且安心。”

她合了眼。窗外仿佛飄進來淡淡的梅花香氣,皇帝在她床前,一時探著她的額頭,一時撫著她的手腕兒,分明就在眼前,卻十分的不大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