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雨(12) 持手(第2/3頁)

然而待陪著祈兒用過晚膳,他本預備回養心殿。見江羽上前來要扶著皇後回宮。他方忙改了口。

“朕先送皇後回承乾宮。”

皇帝這幾日來陰魂不散,星檀早見怪不怪了。只是如此行回來承乾宮,手被揣在他掌心裏未曾松開過,卻讓她想起以前。

芒種春耕,皇帝出行農齋,慶開田,祭風水,拜天地。

她偶有行在他身後的時候,也曾想要牽起那只手。

皇帝的手掌矯健剛勁,持過刀槍,斬過敵將。就那麽垂擺著在她面前,似鋼鐵城池之中的一縷火苗,危險又讓人想要靠近。

如今真被那滾燙的掌心裹著,卻早不見了那番小期盼。心或是已經走丟,又或是早變得和他一樣,如木石一般了吧…

皇帝將她送回承乾宮,尚且囑咐了句,“朕今日可能會很晚,若過了亥時不來,皇後便先歇息。不必等朕。”

這連日來,皇帝每夜留宿承乾宮,不行床歡,只與她一同入眠。

星檀今日卻也沒打算等他。

皇室不比尋常夫妻,自古往今,亦沒有帝後要夜夜同榻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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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的鐘鼓敲響的時候,養心殿內的燭火方被內侍們都掩滅了。

只後頭那間偏堂,燃著僅剩的一盞光。

史官尋來的文卷堆了半張小榻。先太子之事,在新皇登基之前,便已塵埃落定。依著祭典新皇長兄的指向,史官們不敢另有偏頗。

史官們筆下的事件始末,淩燁已翻看了三遍,然而那些文卷上,除了將太子死因歸結於東廠那名同知,再無其他有效的線索。

亥時三刻,方有人從偏殿側門入來。

來人一襲黑衣,身形魁梧,是東廠暗衛長華清。

晌午收得玉將軍上奏的那兩紙兵詔,他便傳了東廠的人。如今的東廠,早換血洗牌,全是他的左膀右臂。

“陛下,那謀害太子的的同知,早連十三族人一同被處決。那同知名叫平川,原是先前提督大人身邊的親信,可不知何時生了逆心,護送太子出行靈山寺的時候,將提督大人也一並謀害了,許是想要取而代之。”

“至於平川與翊王殿下是否有過往來,末將等人尚未查到有利的線索。還請陛下多許些時日。”

淩燁放下手中文卷,“到不必一定是翊王。先太子出事之前,與平川有過往來的,都不能放過。”

“是。”

“彼時伺候在先帝養心殿中的人,亦要詳查。”

其余的線索再是模糊,有一點,他卻十分確定:能模仿江弘筆跡,又能擬定兵詔的人,當時定在養心殿中,無出其右。

華清領了旨意,方一拜退下。

燭火被秋風一掃,已有些難以支撐。桌案文卷上蒙著的火光,也跟著晃了一晃。

兩封兵詔,前後出自兩人之手。

若第一封是江弘為了營救太子,向玉家軍送去的求救信。那麽第二封,便該是有人,刻意延緩玉家軍救援,在幕後坐享其成,等著那叫平川的同知,完成謀害太子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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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中,星檀早早便睡下了。

可臥在帳子裏翻來覆去,合了眼也無用。

是那魚池裏的蛙聲太鬧人,又或許是秋日月色如水,照得帳中一片白晃晃的明光。總之,是難以安眠了。

桂嬤嬤被她喚了進來,再續了一支安息香。丘禾與她重新點起燭火,她方挪去暖榻上,在榻旁的博古架前翻找,尋了那幅最能讓她安心的《江月曉船》的書畫來看。

依著畫中情景,想起江南,心念便會漸漸安靜下來。可再看向那張空空蕩蕩的床榻,卻不願再回去。

窗外忽的傳來陣陣琴音,遠遠的,該是從觀雨亭來。不必多分辨,她也能認得,是江羽在彈琴。早在江南的時候,她便聽過那把琴聲了,心境清幽,付諸琴色,情操造詣不可多得。

淩燁將將行到承乾宮附近,也已然聽見那絲絲縷縷的琴音。那日在琴樓上,皇後與江羽作畫撫琴的畫面,不覺又再出現在眼前。

江蒙恩亦是有所察覺,忙看了眼主子的面色。卻見主子眉間深鎖,負手去了身後,卻加緊了腳下的步子。

琴樓上無人。

淩燁暗自松了一口氣。尋來後院,見那花窗之中還亮著一盞燭火,卻又覺得幾分忐忑。

銀絮候在門外,被江公公喊住了不必通傳。

淩燁已行去了殿內,卻見裏頭空空蕩蕩,只皇後一人…他方終是放下心來。

星檀這才見得來人,不是說過了亥時,便不來了麽?正起身預備作禮,皇帝已行來她的暖榻前坐下。

“怎還在熬著?”

“睡吧。”

未容她置喙,星檀被他抱回了榻上,如往日般,她自覺地靠去了床裏。等他盥洗完,婢子們吹熄燭火退了下去。熟悉的溫熱,貼著來她身側,莫名地是些許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