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寒夏(19) 孤女

都是鬼話連篇…

“吳妃…”吳妃的牌位是她的意思,與安公公有什麽關系。

星檀後半句話並未能說出口,便被安小海打斷了去。

“都是奴才擅作主張,險些害了娘娘。陛下英明,並未牽罪娘娘。”

“娘娘便就讓奴才去吧,往玉和宮中侍奉靜太妃與小皇侄,也是與陛下和娘娘效力,且容奴才將功補過,才好與陛下有個交代。”

安公公話中意思再明顯不過。事兒他要替她扛了,她也莫再出頭惹上吳妃的亂子。星檀直直望著地上跪著的人,喉間有些哽咽,難以吐出話來。

邢姑姑上前來扶了扶她,淡笑著勸道。

“娘娘,安公公不過是換個地兒辦差,這在宮中也是常有的事兒,並非什麽絕路。”

星檀見得邢姑姑眼裏的安定,方平復了自己的情致,轉而擡眸與江蒙恩道。

“有勞了江公公走一趟。本宮可否請江公公入偏殿喝盞熱茶。不會太久,便就一盞茶的時辰。”

江蒙恩心思玲瓏,已然領會了皇後的意思。“皇後娘娘有請,是奴才莫大的福氣。”

話落,他便聽得皇後與一旁的刑倩吩咐:“與江公公看上今年新春的龍井吧。”

江蒙恩垂眸一揖,見刑倩已走來與自己引路,方帶著跟來的兩個小內侍,隨著刑倩入了偏殿。

身後傳來皇後與安小海說話的聲響:“安公公,隨我回後院兒說會兒話罷。”

江蒙恩到底嘆了聲氣,自大婚以來帝後一向和睦,只是娘娘這三番幾次地爽約,就算是於一個普通人家的郎君,面上怕也是掛不住的,更何況那是君王呢。

這安小海的把柄,主子捏在手中已有些時日了,上回將小德子調走,已是提醒。

昨日羲和宮午宴,主子本想跟娘娘好好陪陪小公主,卻被娘娘再次爽了約。等入了夜,江蒙恩方被主子喊進了養心殿,交代下來此事。

江蒙恩思忖之間,刑倩已送了茶盞上來。

他不自覺打量著眼前的人,那一舉一動都貼合宮規,讓人尋不出任何的毛病,也難怪宮中奴才,不論輩分兒大小,都會稱呼一聲邢姑姑。

還侍奉在義父江弘身邊的時候,江蒙恩便知道元惠皇後身邊新進了此人。

刑家兩代為官,邢父原也位及從四品,然而邢夫人身體不健,只留下這個孤女,便就辭了世。沒多久刑父也病逝。元惠皇後可憐那孤女,方召了入宮,留在身側。

那年新入宮的小姑娘,雖方十二的年歲,卻絲毫並不怯弱。一雙眼睛水靈閃動,透著十足的精明,為人卻從不出頭冒進。

江蒙恩那時便頗有幾分震動。如今那雙眼睛裏沉積了些許世故,卻依舊透著清澈的明光…

“江公公,請用茶吧。”

溫聲的話語,將江蒙恩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察覺得自己的失態,他慌忙垂眸下來,道了句多謝。

茶盞七分的滾熱,恰到好處。他不由得想起這杯盞經過她的手,微燙的茶湯飲入口中,顧不及品嘗茶葉的味道,卻只是在喉間冒著絲絲甘甜…

皇後並未耽誤過多的時辰。不多不少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安小海放了回來。與方接旨時卑微的人不同,安小海卻面露了幾分笑容,客客氣氣與他一揖。

“江總管,奴才的家什已收拾妥當。”

“此行去玉和宮,江總管可要親自監差麽?”

江蒙恩倒是怔了一怔,也不知皇後與人說了什麽,方一盞茶的功夫,安小海已是這副安然若水的態度。

他自起身來,“雜家且領你出了承乾宮,往玉和宮中上任的差事兒,便有勞安公公自行打點吧。”

江蒙恩從不多欺壓於人,這是義父江弘傳與他的道理。奴才們雖是下等,卻也是人。為人尚能自持著幾分底氣的,那他便得多敬著幾分。若是將自己都不當人看的,他也不必理會…

江蒙恩理了理衣襟,方擡手指了指外頭,“安公公請吧,雜家與你引路了。”

“誒。”安小海如往日一般,客氣答了話,隨著江總管身後,往承乾宮外去。

大小奴婢與內侍候著路徑兩旁,頓時讓空氣幾分窄逼。雖平日裏安公公待人甚嚴,可其中也不乏人情。

受過恩惠的出聲相送,“公公慢走。”

其余的,候著不敢說話,這承乾宮裏突然沒了大總管,他們日後,該聽誰的話,怎麽辦差,便就沒了主心骨。到底還是有安公公在才好…

安小海記得這裏每個人的樣子。這半年來,在皇後身邊侍奉的,他無一未曾打探清楚底細,以保主子安穩。

宮苑中一草一木,他亦甚是熟悉,哪兒的雜草生了,哪兒的枝葉長了,都得修剪了幹凈,不讓主子看著礙眼。

只是皇後方與他說:“安公公去了玉和宮,便好生為靜太妃辦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