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是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黑發男子, 他留著兩撇胡子,卻不顯半分中年老態,反而給人一種聰慧優雅, 溫和穩重的智者風範。

是諸伏高明,長野縣的知名縣警, 也是諸伏景光的兄長。

此時, 他與懷中的黑發小男孩對視著,兩張相貌宛如復制粘貼般的臉龐湊近時, 有著別樣的美感。

如果不是【諸伏景光】體型還是個小孩子, 臉上帶著幼童的稚嫩和嬰兒肥,那雙眼尾上挑的貓眼, 也要圓潤晶瑩些, 否則兩人以同一形態出現, 不太熟悉他們的人怕是會將兩人認混。

雖然兩人並沒有刻意表明是否有血緣關系, 但是光憑那張臉, 那雙特殊的貓眼, 任誰見了,都不會不認為兩人之間沒有半點關系。

諸伏高明是接到報警電話後, 同長野縣警察同事們一起趕來的, 剛把轎車停在路邊, 人從車子裏鉆出,就看到了【諸伏景光】將灰原哀從大巴上推出來, 自己卻沒有來得及逃離的那一幕。

來不及細想,也沒有顧及一旁同樣匆忙趕來的大和敢助他們的叫喚,諸伏高明直接沖了上去, 在千鈞一發之際, 險之又險地把黑發男孩接住, 撈到自己懷裏。

哪怕是只有七歲的幼童,從半空中墜落,因慣性而產生的沖力還是很大的,諸伏高明感到自己的雙臂被震得有些發麻,隱約作痛之余,整個人也向後退了幾步。

只是幸好,他救回這個孩子了,諸伏高明也為此松了口氣。

這個舍己為人、勇敢無畏的男孩,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死去,那麽他的家人該有多難過啊。

諸伏高明正想對這孩子說些什麽的時候,只不過是仔細看了懷裏的小男孩一眼,便在原地愣住了。

先前他沒有看到男孩的長相,而當他靠近看清時,內心格外震撼。

陳舊塵封的過往記憶,如同多年前購買的古書籍再次被翻開查閱般,那一幕幕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回想起的畫面,又占據了整個腦海。

那分明,分明是他弟弟,諸伏景光年幼時的模樣。

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出入的面容。

諸伏高明抱住黑發男孩的手突然有些顫抖。

他那親愛的弟弟,在年幼時目睹父母雙親被殺害後,由於過度的悲傷和恐懼,患得了失語症,也有輕微的失憶症狀。

那個時候,諸伏景光才幾歲呢?

不過七歲。

這個往日乖巧可愛、也活潑開朗的孩子,成天纏著自己,不停叫自己“哥哥、哥哥”的孩子,一夜之間崩潰,不復平日模樣。

可是作為兄長的諸伏高明,卻什麽也做不了,沒有發現任何有力的證據和線索,幼弟的記憶也出現了問題,即便是案件目擊者,也無法提供更多的線索,相反,越是回憶當日情形,諸伏景光的精神狀態就愈發差,種種因素影響之下,案件進程一度中斷。

為了繼續完成自己的學業,繼續查明真相為父母報仇,也為了諸伏景光能夠更好地恢復,諸伏高明不得不和尚還年幼的弟弟分開。

諸伏高明留在長野,而年僅七歲的諸伏景光,則前往了東京,寄宿在東京的親戚家裏。

兩人就此分隔兩地,交流上也不如以前頻繁。

那是必然的,畢竟那個時候異地通訊往來比不得現今發達便捷,兩地的距離,以及諸伏高明日益緊張繁重的功課,都成為兩兄弟交流上的阻礙。

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也沒有太多機會能夠時常交流。

諸伏高明無法想象,以七歲稚齡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大城市,寄宿在自己鮮少見面往來,根本算不得熟悉的親戚家裏,諸伏景光會有怎樣的感受。

中途轉學過去,由於打擊過大失去語言能力的諸伏景光,會不會被同齡小孩子欺負?會不會因為思念哥哥而深夜哭泣?會不會……

但縱然諸伏高明心裏有再多的憂慮擔心,就那時他們的家庭情況而言,那是最好的選擇。

諸伏高明深知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哥哥。

好在,居住在東京的小景光後來交到了一個好朋友,那個名為降谷零的孩子。

也在降谷零的開導下,逐漸打開封閉的內心,一天天地恢復到往日那乖巧活潑的性子,也能夠開口說話了。

諸伏高明還記得那一天,諸伏景光語氣愉悅地和他打了自分離後的第一個電話,他也再次聽到了那孩子的聲音。

明明是正常七歲孩子的稚嫩、帶著一絲軟糯奶氣的聲音,可在諸伏高明聽來,卻仿佛是天籟之音。

是那麽悅耳,那麽動聽。

哪怕是年少早熟、能夠掩飾自己情緒不外露的諸伏高明,在那個時候,也無法藏好內心那強烈的情感波動,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哥哥,我在東京交到朋友啦!”

“他的外號叫Zero,怎麽樣,是個很帥氣的名字對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