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這個處於地震帶與大海之上的國度裏,並不提倡什麽見義勇為,那只會被認為是愚蠢之人的多管閑事之舉。

集體主義的風氣早在學校時期就流行起來,根本不用你踏入社會體驗,學校並非全然純白的象牙塔。

若是不幸,學校的學生群體之中出現了霸淩者,那麽,毋庸置疑,霸淩者群體會不斷擴大,那群看似天真純潔,實際諳熟規則的學生們腦海中,早已深深烙下一個準則:

——唯有加入霸淩,才能避免被霸淩。

吉野順平就是這條規則之下的受害者。

明明是自己和喜歡看電影的好友們一起,才組建起來的映像社,自己一路辛苦才擁有的心血之物。

可就是如此具有珍貴意義的映像社,卻被那幾個只不過家庭背景富裕,腦子蠢笨不堪的垃圾給占用了。

更過分的是,自己珍重的映像社,被搶過去後,在他們手裏不久,便變成了廢社。

而吉野順平也由於此事,終日陷入在校園霸淩的漩渦之中,無法逃脫。

沒有人會伸出援手,將他從深淵之中拉出來,他也不稀罕這樣的幫助。

人與人之間,最好的關系就是漠不關心,這也是人類最終應有的美德。[1]

正因為漠不關心,不會有喜歡,也不會有討厭,一旦情感有了偏頗,善意或許會有,但絕不會多,而人類對於同類的惡意,會超乎他人想象。

吉野順平深知人性的醜陋頑固,所以不會對他人懷有期待,也不會對他人的生死做出任何反應。

如果有讓“討厭我的人”會死的按鈕,他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3]

不過是一群自視甚高的笨蛋罷了。

哪怕此刻他被人一拳打中了肚子,臟兮兮的鞋子不住地往他身上踹去,在校服上留下灰撲撲的鞋印,疼痛感從身體各處湧來,無法抑制的痛呼聲從嘴裏斷續、破碎地傳出,他也仍舊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不是大腦空空的草履蟲是什麽。

三男一女之間的齷齪情感都彼此心知肚明,卻假裝彼此沒看見、不清楚一般,真是受不了。明明幾人之間沒有真實的愛不是嗎,為何要以這種令人作嘔的理由在一起呢?

是了,小翼那女人,得意自己能夠周旋在幾個男人之中,以他們的愛慕為自己炫耀、滿足虛榮心的資本。

而其他三個豬頭男,也並不是真心喜歡那個利用他們的蠢女人,也沒有那女的想象中那麽笨,他們的吹捧,只是想哄騙她和他們上/床罷了。

這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來的笑話不是嗎,幾個人在那裏做戲,還整得彼此是真愛一樣,他只是點出來這個事實而已啊?

拆穿這搖搖欲墜的虛偽。

吉野順平躺在地上,蜷曲著身體,試圖以這個姿勢來保護自己,暗地裏握緊了拳頭。

弱小是原罪。

吉野順平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他也確確實實反抗了,但越是掙紮,對方便會越惡劣地對待他。

額頭上被煙頭燙出來的傷疤,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溫熱的血液流淌下來,被燙焦的皮肉之處,好似連神經都被狠狠拉出來一般,碰到空氣都是一種難言的疼痛。

暴力行為演變得愈發嚴重和頻繁,似乎只要不出人命,怎樣都無所謂一樣。

吉野順平看著帶頭的那幾個男男女女,女生傲慢而得意的模樣,看著讓他的胃部不由泛起胃酸。

於是,他再一次說出口了——

“小翼同學,太過自信了,你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樣可愛。”[2]

“哈?”女生較好的面容因為憤怒扭曲成一團,看上去像極了惡鬼,忽然間,她反倒笑了起來,“吉野你倒是挺會說的嘛,這張嘴巴不錯。”

吉野順平聽言,感覺到了寒意,瞳孔緊縮了下,想要抗拒下邊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人類的惡意和醜陋劇目,又要一次上演了。

女生用手抱胸,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男生,男生立馬領會她的意思,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那個男生手裏拿著的,是一只還在動的蟑螂。

而旁邊的人,也紛紛拿起了手機。

吉野順平也意識到了他們要做什麽——

“那不如,試試這只小東西的味道?”

“能吃的哦,沒事的。”

不,不要。

吉野順平捂住了嘴,卻硬是被人扒開了。

他硬生生地被人從地上拖起。

即便如此,他也拼盡全力扭過頭去,好像這樣就能避免自尊再一次被狠狠碾碎一般。

絕對不可以!!

他已經做好自己的掙紮抵抗,引起對方怒火而再度迎來一頓毒打的準備了。

然而,等待許久,也沒有感受到什麽,反而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冷硬的聲音:“我說,也該停手了吧。”

隨後相應響起的,是那些人“哎喲哎喲”的叫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