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嗎?”

這話題被打斷後,沒有再繼續進行下去。

雖然蔣隨並不覺得這樣交流有什麽可尷尬的,反而還很有趣,但段灼顯然是不願意多聊這些,一會兒問籃球比賽怎麽樣,一會兒又問怎麽過去的,很明顯,總把話茬往別的地方引。

“今天中午的藥吃了嗎?”

經他這麽一提醒,蔣隨才後知後覺拍了下腦袋。

“我真服了你了,這都能忘。”段灼把杯子還給蔣隨,下了床,催促他先把藥吃了,“你褲腿撩起來給我瞅瞅。”

蔣隨穿的是條寬松的運動褲,褲腿的位置有皮筋收口,他拉了拉,褲腿卡在膝蓋彎。

段灼低頭打量他腳踝,接著擡起頭:“趕著看比賽,藥膏也沒換是吧?”

蔣隨不知該怎麽形容段灼的這個眼神,除了關切外,好像摻雜著些指責的意味,但這種指責並不具貶義,而是像家人一般,出於心疼和保護,看到孩子受傷忍不住想要批評幾句,叫人長長記性。

蔣隨囫圇把水和藥吞咽下去,迅速垂下目光,摸了摸鼻尖。

段灼看見了他抵在門齒處的一點舌尖。

這般心虛的模樣難得一見,這感覺就如同被毛絨的動物示好般蹭了蹭掌心,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責備的話語忽然說不出來了。

無奈嘆了口氣,段灼拉了把椅子給他:“坐著,我看看傷口怎樣了。”

對面的人老老實實坐下,段灼蹲下去,一條腿跪在地上,另一邊的膝蓋支著蔣隨受傷的那條腿。

經過一夜,腳背上腫脹的小山包已經消下去大半,不過和另外一只腳對比,還是能看出一點不同。

打量著蔣隨嚴重變形的腳踝和腳趾,深深淺淺的印記,段灼仿佛看見了童年時期的蔣隨在冰場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們練速滑的,腿都是這樣的嗎?”

蔣隨的腳趾蜷了蜷:“很醜是吧。”

“沒有。”段灼很快否認,雖然相比起普通人的腳,確實是不那麽好看,但他知道這些傷口是歲月鐫刻下來的痕跡,是一個人為了夢想努力過的證明,不能以尋常的目光來衡量它的美與醜。

他幫他換上新的膏藥,按醫生叮囑按了按幾個可以疏通經絡的穴位。

“看習慣了你的腳,我都想象不出來它原本應該是什麽樣的。”

蔣隨靠在椅背裏,松弛著身體說:“說實話,我也不記得了。”

這回答出人意料,說話的人越是平靜,段灼越覺得揪心,手指順著經絡來回推送,剛才還很涼的腳背慢慢有了一點溫度。

這是在看到蔣隨受傷後他一直想做的事,哪怕這點幫助微不足道,但心理上好受一些,起碼可以能夠做點什麽。

想到過去一個誤會而戰戰兢兢不敢靠近蔣隨的自己,他都忍不住發笑。

要是早點知道真相,他在收到蔣隨的邀請時絕不會拒絕,收到蔣隨的禮物時,會表現得更坦然一些,除了喜歡,他還要告訴蔣隨,自己一定會好好愛惜這雙鞋子的。

很多話錯過了時機,現在再說就覺得奇怪了。

“對了,”蔣隨看著購物袋裏的明信片才想起來,“我還得幫橙子謄一遍那個告白信,我之前寫的那個你給我扔了嗎?”

段灼怔愣了兩秒,點了個頭,蔣隨發起愁,他在某些方面記性極差,再加上寫之前和程子遙討論了許多,記不起最終選擇了哪一個版本。

這感覺像極了小時候背古詩文,需要有人提醒他半句,剩下的就能想起來了,於是把希望放在段灼身上。

“你還背得出來嗎?”

段灼看了他一眼,嘴巴動了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卻又搖搖頭說:“我也不記得了。”

“一點都不記得了?”

“嗯,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沒事兒記它幹嗎?”

這話接得利索,卻又怪異,蔣隨從他躲閃的神情中察覺到一絲端倪。

段灼不可能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首先這人記性極好,平時背英語單詞幾乎都是讀一遍就記住了,其次這是被誤解為告白內容,給他的刺激程度總不亞於英文單詞吧?

蔣隨猜想,他急於否認的目的大概是想表現得毫不在意——你看,你給我寫的東西我都忘了。

而偏偏,段灼是個不怎麽會撒謊的人,他的表演痕跡過重,一個字都不記得,已經不符合常理。

有些事情,表面上是過去了,但其實心裏還是在意得要命。

蔣隨沒有戳穿他,笑笑說:“那好吧,那我再想想。”

“嗯。”

段灼嘴上應著,悄悄往後挪了幾步,站定在書桌前,雙手背在身後,摸到了桌上的課本。

蔣隨雖面向書桌上的電腦,但余光注意到了他這個古怪的舉動,有意將電腦開了機,裝作要打遊戲的樣子,而就在他輸入密碼的同時,看見段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原本夾在課本裏的一張卡片投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