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瑤莫名其妙地又挨了一下,忙向後看去,太後被一群人簇擁著來了。

皇帝殺人,太後作何打她?

想不明白,她趕緊上前去拉開皇帝與栗夫人,“陛下、陛下息怒、太後來了。”

最後四字最管用,皇帝頓時就松開了手,惡狠狠地瞪著栗夫人,栗夫人瑟縮著肩膀哭出了聲音,她受不了了。

她是最早嫁給皇帝的,生育長子,本該受盡榮寵,但皇帝沉於美色,逼得她也穿上不倫不類的衣裳。她是名門望族養大的女兒家,端莊矜持,怎麽能與這些伶人**相提並論。

她哭出了聲,瞥見遠處的太後,幾乎撲了過去,“太後、太後,陛下想要殺臣妾。”

皇後眨了眨眼,此時栗夫人頭頂上並無藍色的泡泡,想來是真心哭訴了。

太後不動聲色地避開栗夫人的觸碰,不緊不慢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家事,哀家不好過問。”

皇帝頓時松了一口氣,又來了精神,可嘴巴一張想起那些被太後懲治的後妃,他又縮回亭子裏。太後阻止他立慎昭華為後的時候可沒說這些話。

為著小命著想,他不敢吭聲了。

裴瑤有些驚訝地看過去,太後不管,為何還要打她?

栗夫人哭得淒慘,半伏在太後腳下,但她只哭,並不敢說什麽,好似在畏懼什麽。裴瑤看不懂這些復雜的事情,但今日太後穿得很好看。

夏日裏涼爽為主,太後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織錦繡金的對襟蓮花裙,發髻以一只通體碧綠的翡翠玉簪為主,一雙手纖細白膩,懶散地搭在了宮娥的手上。

她站在眼光裏,頭頂上的泡泡給她添了幾分粉嫩的顏色,只是綠和粉紅,好像有些不搭配。

裴瑤安靜地看著太後,想要在她頭頂上看出一兩個不同顏色的泡泡,細細地盯了會兒,眼睛都疼了,也沒有看到。

太後的眼底像是深潭,深不見底,尋常人都十分畏懼。

裴瑤在想著太後與一般的宮妃的區別。太後並非是慎昭華那樣眼尾挑羞帶媚的美人,也非栗夫人般寡淡無趣。

相反,太後身上有一股凜冽的氣質,這是裴瑤從未見過的,那股氣質讓人心存畏懼,不敢直視、不敢忽視。

她就這樣望著太後頭頂,而太後只瞥了她一眼,“皇後。”

裴瑤回身,太後已經走了。

她趕忙跟上。

太後身側的宮娥退下去,讓出了一側的位置。裴瑤腦門一熱,將自己的胳膊放在太後面前。

太後很給她面子,將手放在她胳膊上搭著,“皇後是想除了栗夫人嗎?”

“不想,她先刁難我的。”裴瑤據實說話。她有鳳印,想除去栗夫人不難,沒有必要在這等場合。

她很早之前就學會在艱難的環境下保護自己,在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不要肆意去發難,容易得不償失。

皇帝的兒子太多,多到她都記不清名字,若是想要除去,那也太難了。

“皇後懂得自保了。”太後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轉身朝著宣室的方向走了。

留下發懵的裴瑤。

她泄氣地發現自己竟窺不出太後的心思,一個人怎麽可以無欲無求呢?

世界上沒有一人是無欲無求的,貪權、貪色、貪財是最基本的,甚至有人同時占據這三者。裴瑤曾見過有一人來上香,頭頂上冒著三種泡泡,更甚者,頭頂彩虹。

太後是她見過最奇怪的人。

裴瑤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而涼亭裏的皇帝也離開了,栗夫人痛苦出聲,望著皇帝離去的方向,咬緊了牙關。

殊不知遠處的裴瑤將她的心思看得徹底,她頭頂上的泡泡化為了藍色,恐怕不再是做皇後了,看著皇帝遠去的背影,是想取代皇帝?

栗夫人的兒子今年十五了,比裴瑤小了兩歲,皇帝不理政事,皇長子自然也不可能入朝。

裴瑤瞬息就明白了,栗夫人也想做太後呢。

回到椒房殿的時候,若湘顫顫驚驚,“皇後。”

“哀帝和殤帝有子嗣嗎?”裴瑤直接就問了。

“有,不過都死了。”若湘小聲解釋。

裴瑤不問了,人都死了,再問沒有什麽意思,反而臟了自己的耳朵,她摸摸自己手臂,好像還殘留太後的溫度。

今日又是失敗的一日。

太後沒有任何欲望,她就不知該怎麽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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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初的時候,皇帝又納了幾名美人,賜了新衣。

美人不懂事,穿著新衣去給皇後請安,明擺著是顯擺,而皇後也賜了衣裳,是一套棉衣。

午時的日頭最為酷熱,美人穿著厚重的棉衣站得筆直,裴瑤坐在樹蔭下乘涼,若湘遞來冰鎮過的甜瓜,她一面吃,一面問若湘:“太後現在在哪裏?”

“宣室殿見朝臣。”

“陛下呢?”

“在太液池畔與慎昭華戲水。”